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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倒影中“老陈”的脸,清晰得可怕。那是一张中年偏老、但绝不至于像真正老陈那样干枯如朽木的脸。脸上有岁月的风霜,但更多的是长期压抑和紧张留下的刻板线条。他的眼神,在抬起的瞬间,与林砚的目光(通过水面倒影)对上了。

那眼神里,没有老陈的浑浊复杂,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空洞,和一种林砚无法理解的、近乎绝望的麻木。仿佛他早已放弃了一切思考、一切情绪,只是一具按照既定程序运转的空壳。

然后,倒影中的“老陈”,对着水面“上方”(也就是现实中的林砚的方向),极其轻微地,扯动了一下嘴角。

那不是一个笑容。肌肉的牵动僵硬而怪异,仿佛这张脸已经很久没有做过“笑”这个动作。更像是一种……模仿。模仿着记忆中某种应该出现的、表示恭顺或回应的表情,却因为灵魂早已死去,只剩下皮肉徒劳的抽搐。

这个“笑容”,比任何狰狞的表情都更让林砚毛骨悚然。

紧接着,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倒影中,“老陈”抬起了一只手——右手。那只手枯瘦,但皮肤还算完好,没有后来那些深色扭曲的疤痕。他用这只手,缓缓地、极其稳定地,伸向了他面前那张空无一物的木案。

他的手指,在光滑的案面上,划动起来。

不是写字,也不是画画。像是在描摹,勾勒某个早已烂熟于胸、却无形无质的轮廓。

随着他手指的划动,暗沉的水面,泛起了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涟漪。而现实世界中,林砚面前那张真正的紫檀木案光滑的案面上,对应的位置,竟也凭空浮现出了淡淡的、银白色的痕迹!

像是水汽凝结,又像是光线在极度平滑的表面上留下的微妙折射差,形成了一行行……字迹?

不,不是通用的文字。是某种极其古老、扭曲、笔画间带着明显镜面反射对称感的符文!每一个符文都复杂无比,仿佛将无数个简单的符号打碎、重组、又用镜像的方式叠加在一起,充满了冰冷、非人的秩序感,和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诡异美感。

林砚看不懂这些符文。但他掌心的疤痕,在那符文浮现的刹那,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仿佛被无数细针同时刺入的剧痛!与此同时,一股冰冷而庞大的、混杂着无数破碎信息的“意念流”,顺着疤痕与符文的某种神秘联系,蛮横地冲入他的脑海!

不是声音,不是画面,是更原始的“认知”:

“镜”——束缚,映照,囚笼,通道,门扉,真实与虚妄的边界。

“骨”——执念的载体,记忆的化石,契约的凭证,构筑“镜”的“材”。

“契”——以“骨”为凭,以“念”为引,打开“镜”,或关闭“镜”。

“守”——持“契”者,驻于“镜”之边缘,维系平衡,执行规则,直至……契成,或契毁。

“匙”——非物,乃“痕”。特定之魂,于特定之“镜”前,经历特定之“契”后,所留之“印”。是“门”上的“锁孔”,亦是“锁孔”本身。唯一能“开”,亦能“合”。

“名”——最重要的“契”。真名缚魂,假名乱性。名在,则在“镜”中。名失,则……

“苏怀玉”——此为真名。其“念”因“镜”而存,其“形”困于“镜”中。欲解其缚,需以“匙”触“镜”,唤其“真名”,了其“执念”,或……易其“名”。

信息碎片汹涌杂乱,但最后几点,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林砚的意识上!

“匙”……非物,乃“痕”?是“锁孔”,也是“钥匙”?

我的掌心疤痕,是“匙”?是打开苏怀玉那面“镜”(虚镜)的“锁孔”,也是……能“开”能“合”的“钥匙”本身?

“名”……苏怀玉,是真名。她的“念”因“镜”(那面能“留住魂影”的古镜?)而存,困于“镜”(虚镜)中。解脱的方法,是以“匙”(我的疤痕)接触“镜”(虚镜残留?或者别的“镜”?),呼唤她的真名,了结执念,或者……更改她的“名字”?

“易其‘名’”?什么意思?改变她的名字,就能改变她被“镜”束缚的状态?这怎么可能?

还有,“守”——持“契”者,驻于“镜”之边缘……老陈,就是那个“守”?他守着仄巷这个“镜”与现实之间的“边缘”?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引导我收集七骨,锻造“钥匙”,都是为了执行某个“契”?了结苏怀玉的执念?

那他现在……成功了?还是失败了?倒影中这个“老陈”,又是怎么回事?是他留在“镜”中的某种“记录”?还是“守”的职责完成(或失败)后,产生的某种“残留”?

纷乱的思绪几乎要将林砚的脑袋撑爆。而倒影中,“老陈”手指划动符文的速度越来越快,现实案面上浮现的银白痕迹也越来越多,渐渐布满了整个案面。那些符文似乎构成了一个庞大、复杂、层层嵌套的“图案”,中心隐隐指向案面某个特定的点。

掌心的疤痕,痛得仿佛要裂开。林砚死死咬着牙,目光却无法从那些诡异的符文上移开。他隐隐感觉到,这些符文,这个图案,或许就是老陈——或者说,“守”——留下的最后信息,是关于如何真正“使用”这把“钥匙”,如何面对苏怀玉,如何了结这一切的……指引,或者警告。

就在符文图案即将完成的最后一瞬——

倒影中,“老陈”划动的手指,突然停顿了。

他缓缓地,再次抬起了头。这一次,他没有“看”向水面上的林砚,而是微微转动脖颈,看向了倒影世界的另一个方向——铺子角落的阴影里。

他脸上那空洞麻木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变化。仿佛那片深潭般的死寂眼底,最深处,有什么东西,极其微弱地挣扎了一下。

他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

没有声音发出。但通过水面的微妙震荡和那股冰冷意念流的残余波动,林砚“读”懂了他试图“说”出的、无声的两个字:

“快……走……”

下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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