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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辰时三刻,永巷狱区

潮湿的霉味混杂着血腥气,构成了咸阳狱区永恒不变的底色。江辰在两名宫卫陪同下,行走在熟悉的甬道中。自晋升中郎后,他并未完全脱离这片曾囚禁他的地方。宫卫改革初见成效,嬴政特许他偶尔巡视宫禁各处的防务,包括这位于宫城边缘、阴森压抑的永巷狱。

行至一处牢房外,只见一名年轻狱卒正龇牙咧嘴地捂着手臂,粗糙的麻布衣袖被撕开一道口子,下方是一道不算深但皮肉外翻、沾满污秽的伤口,显然是刚才制服某个躁动囚犯时被划伤的。旁边一个老狱卒正抓着一把不知名的草灰,准备往伤口上按。

“住手!”江辰厉声喝止。那草灰看似能止血,但其中不知含有多少细菌,一旦感染,在这缺医少药的时代,轻则溃烂发烧,重则性命不保。他瞬间回想起穿越前,利刃特种部队基地医务室里,军医反复强调战场急救首要就是清创消毒,防止感染,以及那些因为小小伤口处理不当而牺牲的战友画面,心头一紧。

年轻狱卒和老狱卒都被吓了一跳,看清是江辰,连忙行礼:“江中郎!”

江辰上前,仔细查看了一下伤口,确认未伤及主要血管。“去打一盆清水,再取些盐来,要干净的。再弄个小陶罐和火折子。”他吩咐道,语气不容置疑。

老狱卒愣了一下,虽不解其意,但还是依言照办。东西很快备齐。江辰亲自动手,将清水倒入陶罐,加入适量盐块,然后直接在牢房外的石壁上寻了个通风处,用火折子点燃一小堆捡来的干柴,将陶罐架上去煮沸。

看着陶罐里咕嘟冒泡的盐水,年轻狱卒忍不住好奇,带着几分憨直问道:“江……江大人,您这是……要煮水给俺……洗澡?这洗澡水……还能治伤?”他实在无法将这和疗伤联系起来。

江辰内心一阵无语:‘洗澡水?这是近似0.9%的生理盐水!可我能这么说吗?说了他们能懂?怕不是又要被当成胡言乱语的疯子。’ 他面上不动声色,一边用煮沸的麻布片小心擦拭伤口周围,一边用尽可能通俗易懂的方式解释:“此非普通洗澡水。水中加盐煮沸,可杀灭……可驱除伤口上的一些‘微小毒秽’,防止伤口红肿、流脓、发热。就像……就像用火烤过的肉不易腐坏一样,这煮沸的盐水能让你这伤口好得更快,不易生恶疮。”

他用冷却到温热的盐水仔细冲洗伤口,冲掉污物和部分草灰。年轻狱卒起初还因刺痛而龇牙,但看着江辰专注而熟练的动作,以及那清澈的水流带走污浊,心中莫名安定下来。冲洗完毕,江辰又用另一块干净煮沸的麻布替他包扎好。

“每日换一次药,都用此法制备的温盐水冲洗,包扎的布也需煮沸晒干再用。切记,不可再胡乱用尘土草灰覆盖。”江辰叮嘱道。

“是,是!多谢江大人!”年轻狱卒活动了一下手臂,感觉伤口处清清凉凉,疼痛似乎也减轻了些,虽仍半信半疑,但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老狱卒在一旁看着,浑浊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惊异。

同一时辰,渭水工坊

石瓮师傅带着工匠们,正围绕着几座按照江辰指导改造的、使用“石炭”的“高炉”忙碌着。钢刀的成功试斩带来了巨大的振奋,也带来了更大的压力——陛下和蒙恬将军都期待着能量产的利器。

然而,在工匠们看不到的角落,一个被赵高收买的匠人,正悄悄调整着其中一座炉子的通风管道接口,使其看似正常,实则会在长时间高温下因应力集中而悄然变形、漏气。他做得极其隐蔽,心中盘算:“待到大批量炼制时,炉温骤变,此处必裂,轻则一炉铁水报废,重则……炉体崩裂,火光四溅!江辰,看你如何交代!”

太子府书房

扶苏手持书卷,却有些心不在焉。属官刚刚汇报了江辰在狱区以“煮沸盐水”为人疗伤之事。

“煮沸盐水……清洗伤口……”扶苏低声重复着,眼中若有所思。“此法虽闻所未闻,然其理似与当初为父皇疗毒的‘灼烙之法’一脉相承,皆是以‘烈’制‘秽’。莫非,这天地间真有许多肉眼不可见之‘微秽’,需以非常之法应对?”他回想起江辰谈及“仓廪实而知礼节”时的笃定,以及那高效精准的“屯垦策”,对江辰那套看似离经叛道却又行之有效的“学问”产生了更浓厚的兴趣。他决定,要找个机会,亲自向江辰请教这些“格物”之理。

丞相府廨舍

李斯听着属官关于流民户籍编号试行进展的汇报,初期虽有小吏抱怨符号古怪,但管理效率的确有所提升,错漏减少。他微微颔首,“江辰此法,于实务确有效验。”

然而,另一名属官又呈上密报:江辰于狱中以“煮沸盐水”疗伤,并提及“微秽”之说。

李斯眉头微蹙。“盐水疗伤?微秽?”他本能地感到一丝不悦。这已超出了行政管理的范畴,涉足医道,甚至带有几分方士故弄玄虚的色彩。“此子所学,未免过于庞杂诡异。虽于国有用,然其根源不明,终是隐患。” 他心中的天平再次摇摆,对江辰的忌惮并未因户籍法而消减,反而因其能力的边界不断拓展而加深。他吩咐道:“留意太医令那边对此事的反应。”

· 江辰将现代医学的清创消毒理念,以“煮沸盐水驱除微秽”的朴素方式引入,开始在更基础的层面施加影响,并笼络底层人心。

· 赵高的破坏行动在工坊暗处悄然进行,目标直指江辰倚重的“高炉”和钢铁生产,危机一触即发。

· 扶苏对江辰的“格物”之学产生主动探求的欲望,为后续更深层次的理念交流与合作埋下伏笔。

· 李斯对江辰能力的警惕因其涉足医道而再次提升,开始关注其“学问”可能引发的传统势力(如太医令)的反弹。

所有线索都指向同一个核心危机:江辰凭借超越时代的知识和技术,正在秦帝国多个层面(军事、行政、医疗、生产)撬动变革,这股力量既带来了效率的提升,也不可避免地激化了与旧有秩序、既得利益集团以及隐藏在暗处的敌人的矛盾。 那罐在狱中沸腾的盐水,不仅清洗着伤口,也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更加激烈的冲突与清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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