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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马车穿过巍峨宫门,在宫门前停驻。

方羽松开与沈复交握的手,指尖残留的温度却如烙印。

他整了整绛紫官袍——这是镇北大将军的朝服,但今之后,他将以兵部侍郎的身份参赞军务。

这安排意味深长。既给了方羽在京城立足的实职,又未完全剥离他的北境基。是试探,也是倚重。

“准备好了?”沈复的声音极轻,冰蓝色的眼眸扫过殿前垂首肃立的百官。

方羽微微颔首,阳光落在他肩头的麒麟补子上,金光凛然。

入殿,行礼,述职。

年轻帝王端坐御案之后,目光如炬。方羽陈述北境防务条理清晰,谈及兵部整饬构想时,更是直指积弊——军饷虚耗、器械老旧、边镇各自为政。每说一条,殿中便有老臣脸色微变。

“方卿所言,句句切中要害。”帝王缓缓开口,“然兵部积弊非一之寒,卿初入京城,便敢言革新,可有把握?”

“臣无把握。”方羽坦然答道,在众臣诧异的目光中,他继续道,

“但臣有在北境整军的实绩,有肃清潼山关贪墨的经验。更重要的——”他侧身半步,让出身后沈复的身影,“臣有沈直学士相助。沈学士精于筹算,通晓朝务,可为臣查漏补缺。”

这招以退为进,将沈复顺势推至台前。

沈复适时上前,躬身一礼:“陛下,方将军所言革新,臣已草拟细则。”

他从袖中取出一卷奏折,内侍接过呈上,“兵部积弊,源在于‘清、查、核’三字未落到实处。臣提议:一清军籍,淘汰虚额;二查仓储,杜绝贪墨;三核功过,赏罚分明。具体条陈,皆在折中。”

帝王展卷细看,越看神色越凝。那奏折上不仅有条陈,更有具体的执行方略、可能遇到的阻力、以及应对之策。缜密周全,仿佛已推演过无数次。

“这些……是何时拟就的?”帝王抬眼。

“自接到圣旨那夜起,臣与方将军夜推敲。”沈复垂眸应答,“京城不比边关,革新需有章法。臣等不敢贸然行事,故先做谋划。”

这话说得巧妙——既展示了他们的勤勉与远见,又暗示了“谨遵圣意、不擅专权”的态度。

帝王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好一个‘先做谋划’。沈卿果然如传闻所言,算无遗策。”

他合上奏折,“兵部侍郎方羽,枢密院直学士沈复——朕准你们所请,按此方略试行。半年为期,朕要看成效。”

“臣遵旨。”两人齐声应道。

退朝时,已近午。百官鱼贯而出,看向两人的目光复杂难言——有钦佩,有忌惮,更多是审视。

“第一步,成了。”走出宫门,沈复低声道。

“只是开始。”方羽望着宫墙外辽阔的天空,“兵部那几位老尚书,今一言未发。”

“他们在观望。”沈复脚步从容,“但你今直言积弊,已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今夜开始,试探不会少。”

方羽侧目看他:“你早料到了?”

“从我们踏入京城那刻起,每一步都在他人眼中。”沈复的唇角勾起极浅的弧度,“但正因如此,我们才要并肩而行——让所有人都看清楚,我们是怎样的一体。”

他说“一体”时,手指在宽袖下轻轻碰了碰方羽的手背。温热而短暂,却让方羽连来悬着的心,稳稳落回原处。

马车驶回将军府。车厢内,两人并肩而坐,衣袖相触。

“下午该做什么?”方羽问。

“休息。”沈复闭目养神,“今夜戌时,兵部尚书王大人设宴,名义是为你接风。”

方羽皱眉:“鸿门宴?”

“是试探,也是机会。”沈复睁开眼,冰蓝色的眼眸闪过一丝锐光,“王尚书掌兵部十余年,树大深。他若真心接纳你,革新事半功倍;他若阻挠……”他顿了顿,“我们需在宴上看清他的态度。”

“如何看清?”

沈复从袖中取出一份名册:“这是王尚书一系的官员名录。宴上谁会向你敬酒,谁会出言试探,谁会保持距离——皆可窥见端倪。”

方羽接过名册,只见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官职、籍贯、姻亲关系,甚至还有几句简短的性情评语。他抬头看向沈复:“这些……你何时查的?”

“路上。”沈复答得轻描淡写,“驿馆夜深时,便整理这些。”

方羽心头一热。这半月赶路,他知沈复辛苦,却不知他连夜晚都在为自己铺路。

“沈复……”他声音微哑。

“不必言谢。”沈复截住他的话,重新闭目,“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

马车在将军府门前停下。两人刚下车,便见府门口已候着数位官员,手中皆持拜帖。

沈复扫了一眼,低声道:“左边三位是兵部员外郎,中间那位是户部主事——应是来打探军饷动向的。右边两位……”他顿了顿,“是御史台的人。”

方羽会意。御史台掌监察弹劾,此刻出现,意味深长。

“方将军,沈学士。”为首的中年官员躬身行礼,“下官兵部员外郎李贽,奉王尚书之命,特来呈送今夜宴席请柬。”

方羽接过烫金请柬,颔首道:“有劳李大人。请回禀王尚书,方某定准时赴宴。”

“王尚书还让下官带句话。”李贽抬眼,目光在方羽和沈复之间转了一圈,“今夜只谈风月,不论公务。请方将军……轻装简从。”

这话里的机锋,谁都听得懂——“轻装简从”,便是暗示沈复不必同往。

方羽神色不变,只淡淡道:“方某初入京城,诸事不熟,还需沈学士从旁提点。今夜,沈学士自当同去。”

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李贽神色微僵,旋即恢复如常:“是,是,下官明白了。”他躬身退下,与其余官员交换了一个眼神。

待众人散去,沈复才低声开口:“你其实不必如此硬扛。”

方羽侧目看他。

沈复的指尖在袖中轻叩:“我知你是为我挡开试探。但——”他抬眼,冰蓝色的眼眸映着光,“我既与你同来京城,这些试探迟早要面对。”

他微微倾身,声音更低:“让我同去。你在明处应对,我在暗处观察。王尚书一系的关系网,宴上看得最清楚。”

方羽看着他眼中沉静却坚定的光,忽然明白——这不是沈复在逞强,而是谋士在布局。

“好。”方羽终于点头,“那便一起。”

沈复唇角微扬:“放心。宴上那些话术,我比你熟。”

那一刻,他们都知道——真正的京城生涯,从今夜这场宴席,才正式开始…

尚书府宴席,果然暗流涌动。王尚书谈笑风生,却句句藏锋;席间官员轮番敬酒,言辞间皆是试探。

方羽以军人的直爽应对,避实就虚;沈复则在一旁适时补言,四两拨千斤。

酒过三巡,一位御史借着醉意,忽然问道:“方将军与沈学士形影不离,倒让下官想起前朝一对名臣——亦是文武相济,可惜后来……”

话未说尽,意思却明了:前朝那对名臣,最后因猜忌而反目,不得善终。

席间顿时安静下来。

方羽放下酒杯,看向那位御史,忽然笑了:“大人说的是李广与张良?可惜类比不当。”他起身,举杯向沈复示意,“沈复于我,非谋士,非同僚。”

他顿了顿,声音清朗,响彻宴厅:“是生死相托的袍泽,是心意相通的知己。这等情谊,非外人可揣度。”

说罢,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沈复也站起身,举杯相应:“方将军此言,亦是我心。”他冰蓝色的眼眸扫过席间众人,缓缓道,“世间知音难觅,既已觅得,自当珍重。至于旁人如何评说……”他微微一笑,饮尽杯中酒,“青史自会评判。”

那一夜,这番话传遍了京城。

三年后,当方羽晋封兵部尚书、沈复升任枢密副使时,再无人惊讶。因为所有人都已看清——这二人,确是一体同心。他们的默契在无数次朝堂风波中淬炼得越发坚实,他们的情谊在岁月流转中沉淀得越发深厚。

而属于他们的传奇,也由此真正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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