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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连来,朱权心里总悬着一块石头。羽林卫百户的关注像一把双刃剑,既藏着脱离苦役的契机,也埋着身份暴露的风险。他越发谨言慎行,白里在堤坝上埋头苦,指尖磨出的厚茧裹着泥土,肩上扛着石块的勒痕一深过一,却始终不敢有半分懈怠;夜里窝在充斥着霉味与汗臭的窝棚里,便借着微弱的月光,在心里复盘洪武五年的野史细节,试图从零星记载里,寻到能借力的契机,或是规避未知的凶险。

周武的伤势已大好,白里依旧敢替劳工们说句公道话,只是比先前收敛了几分锋芒,偶尔歇工间隙,会拉着朱权坐在江边的乱石上,聊些军中旧事,或是江宁周边的风土人情。朱权也乐得听他多说,既能摸清周遭局势,也能从他口中打探些官场与军方的门道——周武曾在军中待过,虽只是普通士卒,却比寻常流民更懂洪武年间的权力脉络。

“那位羽林卫百户,姓萧名策,听说年少成名,是从战场上拼出来的,性子刚正,最是看不惯欺压百姓的龌龊事。”这午后,两人趁着监工换班的空隙,躲在堤坝内侧的阴影里歇脚,周武望着江面浑浊的水流,低声对朱权说道,“江宁知县向来趋炎附势,这次他小舅子李虎被抓,定然不敢徇私,只是怕会记恨上咱们,后怕是要多些提防。”

朱权攥着手里半块没吃完的粗粮饼,咬下一口,涩的麦麸刮得喉咙发紧,闻言点头道:“萧百户虽正直,却未必能常留江宁,知县的记恨确实是隐患。只是咱们如今身无长物,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熬到拿到路引再说。”他心里清楚,李虎之事只是小曲,江宁官场的盘错节远非表面那般简单,洪武年间的官员多是如履薄冰,却也不乏为私利铤而走险之辈,稍有不慎,便可能沦为权力博弈的牺牲品。

周武叹了口气,目光落在远处劳作的劳工身上,神色间满是悲悯:“这修堤的活计,本就是拿命换活路,前些子连暴晒,已有三个劳工中暑倒了,监工却只当没看见,扔在窝棚里自生自灭,昨去看,已是没了气。”

朱权心里一沉,野史中多有记载洪武年间徭役苛重、劳工死伤无数的旧事,如今亲见,更觉触目惊心。他低头看着自己满是泥污的双手,指尖的伤口在劳作中反复裂开又结痂,心里的紧迫感愈发强烈: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哪怕暂时无法摆脱流民身份,也不能困死在这堤坝上。

正说着,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尘土飞扬间,几匹骏马朝着工地疾驰而来,为首之人一身玄色铠甲,腰悬长刀,正是那解围的羽林卫百户萧策。宋主事早已闻讯迎了上去,躬身而立,神色恭敬。

朱权与周武对视一眼,连忙起身站到一旁,垂首敛目,不敢贸然抬头。萧策的目光扫过工地,掠过劳作的劳工,最后竟径直朝着朱权二人的方向走来。朱权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心沁出冷汗,暗自揣测萧策的来意。

“你二人便是那反抗李虎的劳工?”萧策在两人面前驻足,声音沉稳,目光锐利如鹰,落在朱权身上时,多了几分审视。

周武率先躬身行礼:“回大人,正是属下二人。”

萧策颔首,目光掠过周武身上尚未完全消退的伤痕,又看向朱权,开口问道:“你叫朱石?祖籍凤阳?”

“回大人,正是。”朱权低头应声,声音平稳,尽量不让自己露出半分破绽。

“凤阳乃龙兴之地,你既是凤阳人,为何会流落江宁,沦落到修堤的境地?”萧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朱权早已在心里盘算好说辞,闻言缓缓抬头,眼神里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苦涩与无奈:“回大人,晚辈自幼父母双亡,家乡遭战乱波及,田地尽毁,只能四处漂泊谋生,辗转来到江宁时已身无分文,听闻官府招募修堤劳工可给路引,便前来应征,只求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去处。”他刻意放缓语速,语气恳切,句句贴合流民的处境,又暗合凤阳战乱后的实情——洪武初年,凤阳虽为龙兴之地,却因早年战乱与迁徙,民生凋敝,流民众多,这番说辞倒也经得起推敲。

萧策静静听着,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似乎在判断真假,半晌才缓缓开口:“你身形壮实,眼神清亮,不似寻常久历饥寒的流民,倒像是读过些书,或是练过些气力?”

朱权心里一惊,没想到萧策观察如此细致,连忙低头道:“晚辈幼时曾跟着乡邻识过几个字,平里也会帮着乡邻些粗活,故而身子还算结实,不敢与大人提及读书练气之事。”他不敢承认自己读过书,洪武年间对民间识字之人虽不禁止,却多有留意,尤其是流民中的识字者,更容易被怀疑身份,只能模糊带过。

萧策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不可察的弧度,不再追问,转而看向周武:“你曾在军中服役?”

周武心头一震,没想到自己的过往竟被看穿,连忙如实答道:“回大人,属下曾在徐将军麾下当过三年士卒,后在战场上负伤,故而退伍回乡,怎料家乡遭水患,无奈之下才来此修堤。”提及过往,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落寞。

“徐将军?是徐达将军?”萧策眼神微动,语气多了几分郑重。徐达乃开国功臣,威望甚高,萧策早年也曾在其麾下效力过一段时,对麾下士卒向来多有体恤。

“正是。”周武点头应道。

萧策颔首,看向二人的目光柔和了几分:“你二人虽为劳工,却有骨气、有胆识,不似寻常流民那般畏缩。如今修堤工程吃紧,监工虽有约束,却仍需可靠之人协助看管劳工、调度活计,不知你二人是否愿意担此重任?”

朱权与周武皆是一愣,万万没想到萧策竟会委以重任。协助看管劳工、调度活计,虽依旧是苦差,却不用再整埋头重活,更重要的是,能脱离普通劳工的身份,近距离接触宋主事乃至萧策等人,后若是表现得当,或许能有更多机会。

周武率先反应过来,连忙躬身道:“多谢大人抬举,属下愿往!”

朱权也回过神,跟着行礼:“晚辈多谢大人赏识,定当尽心竭力,不辜负大人所托。”

萧策满意点头:“好,即起,你二人便协助宋主事打理工地事务,薪资照比普通劳工加倍,口粮也可多领一份,若有成效,后完工,本官可为你二人谋个更好的去处。”

“多谢大人!”二人齐声谢道,心里难掩激动。这突如其来的机遇,像是在绝境中劈开了一道光,让他们看到了摆脱困境的希望。

萧策交代完事情,便与宋主事寒暄几句,骑马离去。宋主事看着朱权与周武,脸上也多了几分和善:“二位能得萧大人赏识,实属幸运,后打理工地事务,需尽心尽责,莫要辜负了萧大人的信任。”

“主事放心,我二人定当谨慎行事。”朱权连忙应道。

接下来几,朱权与周武便脱离了普通劳工的队伍,开始协助宋主事打理工地事务。他们每的工作便是清点劳工人数、调度劳作分工、查验工程进度,偶尔还要协助分发口粮、处理劳工间的。虽依旧忙碌,却比先前轻松了不少,不用再受监工的随意呵斥鞭打,口粮也确实丰厚了些,每能领到两个粗粮饼,米汤也浓稠了许多。

朱权做事极为谨慎,清点人数时细致入微,生怕出错;调度分工时也尽量公平,据劳工的体力分配活计,避免有人因劳累过度病倒;遇到劳工间的,也会耐心调解,既不偏袒,也不苛责,渐渐赢得了不少劳工的认可。周武则凭借着早年在军中的经验,擅长调度众人协作,尤其是在搬运重物、加固堤坝时,总能安排得井井有条,提高不少效率。

宋主事看在眼里,对二人愈发信任,偶尔会将一些登记造册的琐事交给朱权处理。朱权虽久未提笔,却也能勉强写出工整的字迹,每次都能妥善完成,这让宋主事更加放心,对他的态度也愈发和善,偶尔会与他闲聊几句,提及一些官场的规矩与江宁的局势。

朱权趁机从宋主事口中打探到不少有用的信息:如今修堤工程已完成大半,预计再过一月便可完工,届时确实会给劳工们发放临时路引;江宁知县姓王,为人贪婪狡诈,此次李虎被抓,虽不敢徇私,却对萧策与工地之事怀恨在心,暗中派了人在工地附近打探,似有不轨之心;萧策此次巡查江宁,除了督查修堤工程,还肩负着清查地方流民、排查奸细的任务,故而对工地的劳工格外关注。

得知这些信息,朱权心里的警惕更甚。王知县的记恨是明面上的威胁,而萧策清查奸细的任务,更是让他如芒在背——他这个“异乡人”的身份,最怕的便是被当成奸细排查。他暗自告诫自己,后行事需更加低调,万万不能露出任何破绽,尤其是在萧策面前,更要谨言慎行。

这傍晚,朱权忙完手头的事,正准备回窝棚休息,却被宋主事叫住:“朱石,萧大人今傍晚要来工地巡查,你随我一同等候迎接。”

朱权心里一动,连忙应道:“是,主事。”他知道,这是与萧策拉近关系的好机会,若是能让萧策更加信任自己,后或许能借助他的力量,彻底解决身份问题,甚至谋个正经差事。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浑浊的江面上,泛着一层暗沉的金光。朱权跟着宋主事站在渡口旁的帐篷外,静静等候着萧策的到来。不多时,马蹄声再次响起,萧策带着几个随从骑马而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文士服饰的人,似是他的幕僚。

“萧大人。”宋主事连忙躬身行礼,朱权也跟着躬身问好。

萧策翻身下马,点头示意,目光落在朱权身上,开口问道:“近工地事务打理得如何?劳工们可有异动?”

朱权连忙答道:“回大人,一切安好。劳工们劳作勤勉,并无异动,工程进度也按计划推进,预计一月后便可顺利完工。”

萧策颔首,满意道:“做得不错。今召你前来,是有一事要问你。”

“大人请讲,晚辈知无不言。”朱权恭敬道。

“你既识得字,想必对江宁周边的地形有所了解,”萧策看向江面,语气凝重,“近江水水位渐上涨,天气也变幻莫测,恐有暴雨将至,若暴雨来袭,江水暴涨,此处堤坝虽已加固大半,却仍有坍塌风险,你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朱权心里一惊,他倒是忘了,洪武五年夏季,应天府周边确实爆发过一次不小的水患,野史中记载,此次水患导致江宁周边堤坝多处坍塌,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无数,没想到竟来得如此之快。他连忙收敛心神,仔细思索起来。

前世他虽不是水利专家,却也看过不少关于防洪治水的资料,结合眼前堤坝的情况,很快便有了思路:“回大人,若暴雨来袭,江水暴涨,需从三方面应对。其一,加固堤坝薄弱之处,尤其是先前坍塌过的地段,可多堆积石块与夯土,外侧铺一层茅草与木板,减少江水冲刷;其二,开挖泄洪沟渠,在堤坝内侧挖掘几条浅沟,若堤坝出现渗水情况,可及时将水排出,避免堤坝被泡软坍塌;其三,准备应急物资,囤积足够的石块、木料与麻袋,再安排劳工轮流值守,一旦发现堤坝有险情,可及时抢修。”

他语速平稳,条理清晰,将应对之策一一说明,每一条都贴合实际,极具可作性。萧策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身旁的幕僚也纷纷点头,面露认可之色。

“没想到你竟有如此见识,倒是本官小觑你了。”萧策语气带着几分欣赏,“你的提议甚合情理,即刻便按你所说的去做,宋主事,你负责调度人手开挖泄洪沟渠,朱石,你负责筹备应急物资、加固堤坝薄弱地段,周武,你负责安排劳工轮流值守,务必在三内完成所有准备工作,不得有误!”

“是,大人!”宋主事、朱权与闻讯赶来的周武齐声应道。

萧策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便带着随从离去。夜色渐浓,宋主事立刻召集监工与骨劳工,分配任务,工地瞬间忙碌起来,灯火通明,劳工们拿着工具,各司其职,虽然疲惫,却因有了明确的应对之策,少了几分慌乱。

朱权不敢耽搁,立刻带着一批劳工前往堤坝薄弱地段,指挥众人堆积石块、夯实夯土。夜里的江水泛着寒气,风吹在身上冷飕飕的,朱权却丝毫不敢懈怠,亲自上阵搬运石块,与劳工们一起劳作,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衣衫,却浑然不觉。

周武也迅速安排好了值守班次,每两个时辰换一批劳工,值守的劳工拿着火把,在堤坝上来回巡查,密切关注着江水的变化。宋主事则带着人开挖泄洪沟渠,虽然夜色昏暗,却也进展顺利。

接下来的三,工地上所有人都拼尽全力,夜劳作。朱权几乎没合过眼,白里筹备应急物资、督查加固进度,夜里便跟着值守的劳工一起巡查堤坝,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声音也变得沙哑,却依旧精神紧绷,不敢有半分松懈。他知道,此次水患关系重大,若是应对不当,不仅堤坝会坍塌,工地上数百名劳工怕是都难以幸免,他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也会付诸东流。

第三傍晚,所有准备工作终于完成。堤坝薄弱地段已加固完毕,外侧铺好了茅草与木板,抵御冲刷的能力大幅提升;几条泄洪沟渠蜿蜒曲折,从堤坝内侧延伸至远处的洼地,足以应对渗水情况;应急物资也囤积充足,石块、木料堆成了小山,麻袋里装满了沙土,随时可以动用;劳工值守也安排妥当,人人严阵以待。

朱权站在堤坝上,望着浑浊的江水,心里稍安。只是天边的乌云越来越浓,压得极低,空气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偶尔传来几声闷雷,预示着暴雨即将来临。

果不其然,入夜后,狂风骤起,暴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生疼,江水在暴雨的冲刷下,水位迅速上涨,水流愈发湍急,浑浊的江水拍打着堤坝,发出轰隆的声响,像是要将堤坝吞噬一般。

“不好!江水涨得太快了,堤坝西侧出现渗水!”值守的劳工高声喊道,语气里满是惊慌。

朱权心里一紧,立刻带着人朝着西侧堤坝跑去。只见堤坝西侧的夯土处,已渗出不少江水,顺着堤坝往下流淌,若是不及时处理,用不了多久,堤坝便会被泡软坍塌。

“快!拿麻袋来,装满沙土,堵住渗水口!”朱权高声下令,声音在暴雨中依旧清晰有力。

劳工们立刻扛来装满沙土的麻袋,朝着渗水口跑去。朱权亲自上前,指挥众人将麻袋堆叠在渗水口处,又让人用夯土夯实,阻止江水继续渗出。雨水顺着他的头发往下淌,模糊了视线,他却死死盯着渗水口,不敢有半分分心。

周武也带着值守的劳工赶来支援,众人齐心协力,很快便将渗水口堵住。可没过多久,东侧堤坝又传来险情,一处木板被江水冲垮,石块滚落,江水顺着缺口涌了进来。

“东侧堤坝出事了,快过去支援!”朱权高声喊道,带着人朝着东侧堤坝跑去。暴雨越下越大,狂风卷着江水,溅起数尺高的浪花,脚下的堤坝湿滑难行,不少劳工都险些摔倒。

众人赶到东侧堤坝时,缺口已扩大了数尺,江水汹涌地涌入,堤坝内侧的土地已被淹没,泄洪沟渠虽在发挥作用,却难以应对如此迅猛的水流。宋主事也赶了过来,脸色苍白,声音带着颤抖:“朱石,这可如何是好?缺口越来越大,怕是堵不住了!”

朱权望着汹涌的江水,大脑飞速运转,若是硬堵,怕是难以奏效,反而会让更多劳工受伤,唯有另寻他法。他目光扫过不远处堆积的木料,突然有了主意:“周大哥,你带人将木料搬到缺口两侧,搭建支架,阻止缺口继续扩大;宋主事,你让人将所有麻袋都运过来,填满缺口;其他人跟我一起,在缺口外侧堆积石块,减缓江水冲刷!”

事不宜迟,众人立刻按照朱权的吩咐行动起来。周武带着人扛起木料,在缺口两侧快速搭建支架,木料深深入泥土中,牢牢固定住,有效阻止了缺口的扩大;宋主事让人源源不断地运来麻袋,将缺口层层填满;朱权则带着人搬运石块,在缺口外侧堆积起一道石墙,减缓江水的冲击力。

暴雨依旧肆虐,江水不断上涨,每个人都在拼尽全力,身上的衣衫早已湿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不少人手上、身上都被石块划伤,却没有一人退缩。朱权的手臂被木料蹭出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混着雨水往下淌,他咬着牙,依旧奋力搬运着石块,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守住堤坝,不能让所有人的努力付诸东流。

就在众人快要将缺口堵住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伴随着劳工们的惊呼:“不好了!北侧堤坝坍塌了!”

朱权心里一沉,北侧堤坝是最早坍塌过的地段,虽已加固,却依旧是最薄弱的地方,如今江水暴涨,终究还是没能守住。北侧堤坝坍塌,江水如脱缰的野马般汹涌而出,朝着工地与不远处的村庄冲去,工地上的窝棚瞬间被冲垮,不少来不及躲避的劳工被江水卷走,发出凄厉的呼救声。

“快!所有人撤离到高处!”朱权高声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事已至此,北侧堤坝坍塌,已无力回天,唯有尽快撤离,才能保住更多人的性命。

众人闻言,纷纷朝着堤坝旁的高地跑去,混乱中,不少人摔倒在地,又被其他人扶起,互相搀扶着,朝着高地奔去。朱权一边跑,一边留意着身边的人,看到一个年幼的劳工被江水绊倒,立刻冲过去将他拉起,带着他一起朝着高地跑去。周武也在一旁救助落水的劳工,将他们一个个拉到安全地带。

宋主事脸色惨白,被随从搀扶着,朝着高地走去,嘴里喃喃道:“完了,全都完了……”

朱权带着众人好不容易爬到高地上,回头望去,只见江水已淹没了整个工地,堤坝多处坍塌,浑浊的江水卷着木料、石块与窝棚的残骸,肆意流淌,不远处的村庄也已被江水淹没大半,隐约能看到村民们的呼救声与挣扎的身影,场面惨不忍睹。

暴雨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江水还在不断上涨,高地上的众人浑身湿透,瑟瑟发抖,脸上满是恐惧与绝望。不少人看着被江水淹没的家园与亲人,忍不住放声痛哭,哭声在暴雨中显得格外凄惨。

朱权站在高地边缘,望着眼前的惨状,心里满是沉重。他虽提前做了准备,却终究没能阻止水患的爆发,洪武年间的天灾人祸,竟如此残酷无情。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周武,只见他眉头紧锁,眼神里满是焦虑,正望着被江水淹没的村庄,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大哥,现在该怎么办?”朱权低声问道,如今江水肆虐,他们被困在高地上,粮食与饮水都极度匮乏,若是暴雨一直不停,江水持续上涨,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连高地也会被淹没,所有人都将陷入绝境。

周武回过神,沉声道:“只能等暴雨停歇,江水退去。在此之前,我们必须清点人数,统计剩余的粮食与饮水,安排人手值守,防止有人落水,同时留意周边的情况,看看是否有救援到来。”

朱权点头,立刻与周武一起清点人数。经过清点,工地上原本三百多名劳工,如今只剩下两百余人,近百人要么被江水卷走,要么下落不明,伤亡惨重。剩余的粮食与饮水也极为匮乏,只剩下几袋粗粮与少量清水,本支撑不了多久。

朱权将情况告知众人,让大家节省粮食与饮水,同时安排人手轮流值守,密切关注江水与天气的变化。高地上的众人渐渐冷静下来,虽然依旧恐惧,却也知道慌乱无用,只能默默等待救援。

朱权靠在一块巨石上,浑身冰冷,手臂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他望着漫天的暴雨,心里满是担忧。此次水患爆发,堤坝坍塌,他与宋主事、周武作为负责筹备应急事务的人,怕是难辞其咎,萧策若是前来问责,他们定然难逃惩罚。而且,被困在高地上,粮食饮水短缺,暴雨不知何时才能停歇,若是救援迟迟不到,众人怕是都难以存活。

更让他担心的是,王知县一直对工地怀恨在心,此次水患爆发,他若是趁机发难,将责任都推到他们身上,甚至诬陷他们通敌叛国、故意破坏堤坝,以洪武年间的律法,他们怕是性命难保。

想到这里,朱权心里的危机感愈发强烈。他必须想办法尽快脱离困境,找到救援,同时洗清自己的嫌疑。他抬头看向远处,暴雨中,隐约能看到江宁县城的方向,只是距离遥远,江水阻隔,本无法靠近。

就在这时,周武走到他身边,低声道:“朱兄弟,你有没有觉得,此次水患有些蹊跷?北侧堤坝虽薄弱,却也经过了加固,按理说不该如此轻易坍塌,或许……是有人暗中作祟?”

朱权心里一动,周武的话提醒了他。野史中记载,洪武五年的江宁水患,虽有天灾因素,却也有人为作祟的成分,据说有人暗中破坏堤坝,趁机囤积粮食,。难道此次北侧堤坝的坍塌,并非意外,而是人为破坏?

若是如此,事情便更加复杂了。破坏堤坝之人,定然是为了某种私利,而他们这些负责堤坝事务的人,很可能会成为替罪羊。朱权皱紧眉头,沉声道:“此事确实可疑,只是如今没有证据,只能暂时压在心里。待水退之后,再暗中调查,若是真有人作祟,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周武点头:“所言极是。如今当务之急是保住性命,等待救援。萧大人向来体恤百姓,得知水患爆发,定然会尽快派人前来救援,我们只需耐心等待。”

朱权点了点头,心里却依旧没底。萧策虽正直,却远在江宁县城,此次水患严重,县城怕是也受了波及,能否及时派出救援,还是个未知数。而且,就算萧策派人前来救援,王知县若是从中作梗,救援也可能会延误。

暴雨下了整整一夜,第二清晨,终于渐渐停歇,天空渐渐放晴,乌云散去,露出一丝微弱的阳光。江水的上涨速度也渐渐放缓,开始缓慢回落。高地上的众人见状,脸上露出了一丝希望。

朱权连忙让人查看江水回落的情况,估算着何时能退到安全线以下。同时,他让众人收集雨水,过滤后作为饮水,节省剩余的清水,又将粗粮分成小份,每人每只发放少量,勉强维持体力。

就在众人期盼着救援到来时,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队骑兵朝着高地疾驰而来,为首之人正是萧策,身后跟着数十名骑兵与不少手持救援物资的士卒。

“是萧大人!救援来了!”高地上的众人见状,纷纷欢呼起来,脸上满是激动与喜悦。

朱权心里也松了口气,萧策果然及时赶来救援,这下总算暂时脱离了险境。他与周武、宋主事连忙迎了上去,躬身行礼:“参见萧大人。”

萧策翻身下马,脸色凝重地看着被江水淹没的工地与村庄,眼神里满是痛心,随即看向三人,沉声道:“堤坝坍塌情况如何?伤亡人数有多少?”

宋主事连忙上前,将工地的情况一一禀报,语气带着愧疚:“回大人,北侧堤坝完全坍塌,其余地段也有多处损毁,劳工伤亡近百人,周边村庄也被江水淹没,村民伤亡不明……是属下无能,未能守住堤坝,还请大人降罪。”

萧策叹了口气,摆了摆手:“此次水患严重,非你一人之过,不必过于自责。当务之急是救援受灾百姓,清理堤坝,重建家园。”他话锋一转,看向朱权,“昨你提出的应对之策极为周全,若非你提前筹备,伤亡怕是会更加惨重。此次你护堤有功,本官会如实上报,为你请功。”

朱权连忙躬身道:“大人谬赞,晚辈只是做了分内之事,护堤是众人之功,不敢独揽。只是晚辈怀疑,北侧堤坝的坍塌并非意外,似有人暗中破坏,还请大人明察。”

萧策眼神一沉:“哦?你有何依据?”

“北侧堤坝虽为薄弱地段,却已按大人的吩咐加固完毕,足以抵御此次洪水,却在关键时刻突然坍塌,且坍塌之处正是加固时最为牢固的地方,实属可疑。”朱权沉声说道,“而且,水患爆发前,曾有不明身份之人在北侧堤坝附近徘徊,只是当时筹备应急事务繁忙,未能多加留意。”

萧策闻言,脸色愈发凝重:“此事事关重大,若真有人暗中破坏堤坝,残害百姓,本官定要将其揪出,严惩不贷!”他立刻下令,让手下士卒分成两队,一队负责救援受灾百姓、运送救援物资,另一队则负责勘察北侧堤坝坍塌之处,寻找人为破坏的证据。

士卒们立刻行动起来,救援工作有序展开。萧策又让宋主事统计伤亡人数与损失情况,安排劳工协助士卒清理废墟、搭建临时安置点,朱权与周武则协助勘察堤坝坍塌现场,寻找线索。

朱权跟着士卒来到北侧堤坝坍塌之处,江水已回落不少,坍塌的堤坝露出了底部的夯土与石块。他仔细查看着坍塌的痕迹,发现堤坝底部的夯土有被挖掘过的痕迹,石块也有松动的迹象,显然是有人暗中挖掘堤坝底部,破坏了堤坝的基,才导致堤坝在江水暴涨时轻易坍塌。

“萧大人,此处确实有人为破坏的痕迹!”朱权高声喊道,指着堤坝底部的痕迹对赶来的萧策说道。

萧策蹲下身,仔细查看了一番,脸色铁青:“大胆狂徒,竟敢破坏堤坝,残害百姓,简直罪该万死!”他站起身,眼神锐利,沉声道:“立刻扩大勘察范围,寻找更多证据,同时派人调查近期在工地附近徘徊的不明身份之人,务必尽快查出幕后真凶!”

“是,大人!”士卒们齐声应道,立刻扩大勘察范围,四处寻找线索。

朱权站在一旁,看着萧策震怒的神色,心里清楚,此次人为破坏堤坝之事,绝非普通流民所为,背后定然有势力支持,甚至可能与江宁官场有关。王知县的身影,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若是王知县为了报复萧策,或是为了趁机囤积粮食、搜刮钱财,暗中派人破坏堤坝,倒也符合他贪婪狡诈的本性。

只是,目前尚无证据指向王知县,不能贸然定论。朱权暗自决定,后要多加留意江宁官场的动向,协助萧策查明真相,若是能借此机会扳倒王知县,不仅能洗清自己的嫌疑,或许还能得到萧策的进一步赏识,为自己在洪武年间的立足,增添一份保障。

水患过后的江宁,一片狼藉,救援与重建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朱权每协助萧策处理各项事务,勘察线索、调度人手、安抚受灾百姓,忙得不可开交,却也越发沉稳练,渐渐得到了萧策的器重。

只是,他心里清楚,此次人为破坏堤坝之事,背后牵扯甚广,调查之路定然不会顺利,甚至可能会遇到重重阻碍。而他这个“异乡人”,夹在其中,既是机遇,也是危机,唯有步步为营,谨慎行事,才能在这场风波中存活下来,寻到属于自己的生路。洪武年间的风雨,从未停歇,他的绝境求生之路,也愈发艰难曲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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