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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天光已大亮。

宜修端坐在上首的扶手椅上,一身淡青色常服衬得她因孕期而丰腴的面庞愈发温润。她手边的小几上放着一盏温热的牛乳,并未动用,只是平静地等待着。

下首右边,李静言、齐月宾、吕盈风早坐定。

李静言显然精心打扮过,一身桃红撒花旗装,珠翠环绕,只是脸上那点不耐烦泄露了她真实情绪。

吕盈风则有些好奇地频频望向门口。齐月宾最是沉静。

李静言用帕子掩着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宜修听见:“侧福晋,这都什么时辰了?庶福晋莫不是……昨夜‘劳累’过度,起不来了吧?”她刻意加重了“劳累”二字,语气里的酸意几乎能溢出来。

吕盈风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别说了。

宜修眼皮都未抬一下,只端起那盏牛乳,轻轻吹了吹,小啜一口,方才淡淡道:“李格格,慎言。姐姐初入府,许是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

她语气平和,听不出丝毫怒气,反而显得李静言有些急躁和小家子气。

李静言碰了个软钉子,撇撇嘴,不再说话,但脸上的不满更浓了。

又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门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和丫鬟略显迟疑的通传:“庶福晋到——”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门口。

只见柔则扶着贴身嬷嬷的手,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她今日穿了一身极为打眼的海棠红绣百蝶穿花旗装,那颜色鲜艳夺目,与她平日里偏好的清雅色调截然不同。

发髻正中簪着一支金光璀璨、点翠繁复的赤金步摇,两侧各插一支碧玉簪,耳上坠着同套的珍珠耳珰,华贵非常。

她脸上薄施脂粉,眉眼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慵懒与春色,那是初承雨露后难以完全掩饰的风情。她步履从容,甚至带着点刻意的缓慢。

行至厅中,她并未立刻向宜修行礼,而是先用手轻轻抚了抚鬓角。

“给侧福晋请安。”她终于盈盈下拜,声音柔婉,但那微微扬起的下巴和眼角眉梢的得意,却与这谦卑的姿态形成了微妙的反差。

“妾身昨夜睡得迟了些,今早起身便觉有些头晕,梳妆时便多费了些功夫,来得迟了,还请妹妹……哦不,请侧福晋勿怪。”

她口中称着“请勿怪”,语气里却听不出半分歉意,反而带着一种“你应当理解”的理所当然。

那一声刻意叫错又立刻纠正的“妹妹”,更是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室内一片寂静。

李静言的脸色已经黑得能滴出水来,死死盯着柔则头上那支步摇,恨不得用眼神把它剜下来。

吕盈风张了张嘴,似乎被柔则这身打扮和气派震住了。

齐月宾终于抬了抬眼,目光在柔则身上停留一瞬,又飞快垂下,无人能窥见她心中所想。

剪秋和绘春站在宜修身后,这庶福晋,未免也太嚣张了!侍寝第一日就敢故意迟到,还如此招摇!

所有的压力,都汇聚到了端坐主位的宜修身上。

然而,宜修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她没有动怒,甚至脸上那抹温和的浅笑都没有丝毫变化,她仔细地打量了柔则一番。

“姐姐快请起。”宜修的声音依旧温和,“姐姐今日这身打扮,真是明艳照人,连妹妹我看着,都觉得眼前一亮。”她语气真诚,仿佛真心夸赞。

柔则怔了一下。

宜修不等她反应,便继续关切地说道:“姐姐说身子不适?可是昨夜未曾休息好?也是,初次侍奉王爷,难免紧张辛苦。”她语气自然。

“剪秋,”宜修侧头吩咐,“去把我库里那支上好的老山参取来,给庶福晋送去,让她好好补补身子。伺候王爷是头等要紧的事,万不能亏空了。”

“是,侧福晋。”剪秋立刻领命,声音响亮。

柔则的脸色微微变了。

宜修这番作态,俨然一副正室关怀、体恤妾室的派头!她这身精心准备的打扮,刻意迟到的下马威,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仅没起到效果,反而显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

李静言看到这里,终于忍不住,阴阳怪气地开口了:“哟,庶福晋这身子可真真是金贵!才伺候王爷一夜,就需要用老山参来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您为王爷立了多大的功劳呢!”

柔则正憋着一口气,闻言立刻将矛头转向李静言,下巴微抬,语气带着一丝不屑:“李格格此言差矣。王爷体恤,是王爷的恩典。侧福晋关怀,是侧福晋的仁厚。莫非李格格觉得,王爷的恩典和侧福晋的仁厚,都错了不成?”

她巧妙地把问题抛了回去。

李静言没想到她如此牙尖嘴利,一时语塞,脸涨得通红:“你……你胡说什么!我何时这么说了!”

“好了。”宜修适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两人的争执。

她目光平静地看向李静言:“李格格,姐妹之间,当以和睦为要。庶福晋初来,你身为老人,更该多加体谅,岂能口出恶言?”

李静言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反驳,只能死死咬着唇低下头。

宜修又看向柔则,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敲打:“姐姐也莫要动气。李格格心直口快,并无恶意。只是姐姐如今身份不同,是王爷的庶福晋,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王府的颜面。今日请安迟到事小,若传出去,让人议论姐姐恃宠而骄,或是我们乌拉那拉家的女儿不懂规矩,那便不好了。姐姐说,是不是这个理?”

她句句在理,字字关切,却像软刀子一样,扎在柔则心上。

先是点明她“庶福晋”的身份,再提醒她“代表王府颜面”,最后更是抬出“乌拉那拉家”的声誉,让她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柔则只觉得一股郁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变得有些僵硬。

她看着宜修那张温婉平静的脸,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个她一直瞧不上的庶妹,远比她想象的要难对付得多。

她原本想借着侍寝第一日的风光,给宜修一个下马威,确立自己在这后院不容忽视的地位。

却没想到,宜修根本不接招,反而一番“贤良大度”的做派,将她死死地按在了妾室位置上!

“侧福晋……教训的是,妾身……记住了。”柔则几乎是咬着牙,才挤出这句话。

“姐姐明白就好。”宜修仿佛没看到她难看的脸色,满意地点点头,转而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温和地询问起齐月宾和吕盈风的日常,又嘱咐了几句秋日饮食注意的事项。

请安结束,众人心思各异地散去。

柔则回到漱玉轩,再也忍不住,将头上那支赤金步摇狠狠掼在妆台上。她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满是屈辱和愤恨。

“宜修!好你个宜修!”她咬牙切齿,“我们走着瞧!”

而正院中,剪秋一边替宜修按摩着因久坐而酸胀的腰,一边佩服地道:“主子,您刚才真是太厉害了!庶福晋那副样子,奴婢看着都来气,您三言两语就把她堵得没话说!”

“下马威?”她轻声自语,带着一丝嘲讽,“她还嫩了点。真正的较量,不在这一时之气。让她继续得意,继续张扬吧。”

她轻轻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腹部,感受着里面小生命强有力的胎动。

“且让她再蹦跶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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