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将傅沉洲那间豪华却冰冷的顶层公寓完全笼罩。窗外是璀璨却遥远的万家灯火,窗内是空旷得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回音。
苏晚晴刚结束与顾北辰的通话,交流了一些关于古画修复用矿物颜料稳定性的最新论文观点。挂断电话后,她坐在客房的窗边,望着楼下车水马龙编织出的流光溢彩,心中却是一片宁静的孤寂。这里虽是牢笼,却也暂时隔绝了苏家的喧嚣与算计。
突然,刺耳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片宁静。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苏晚晴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苏建国。
她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声音平静无波:“喂,爸爸。”
电话那头,传来苏建国一种刻意营造的、近乎谄媚的“热情”嗓音,这与她记忆中那个总是带着不耐烦和算计的父亲判若两人。
“晚晴啊!这么晚还没休息啊?”苏建国的笑声听起来有些干涩,“在傅家……一切都还习惯吗?傅总对你……还好吧?” 话语里的试探意味,浓得几乎要溢出听筒。
苏晚晴的指尖微微发凉,她仿佛能透过电波,看到父亲那张写满功利的脸。“挺好。”她言简意赅,不想多谈。
“那就好,那就好!”苏建国干笑两声,显然并不真正关心她的处境,话锋急转直下,切入正题:“晚晴啊,爸爸这边呢,最近在谈一个项目,规模不小,正好……正好和傅氏集团下面的一个子公司业务范围有点关联。你看……”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推心置腹”,却也更加露骨:“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是傅太太了。能不能……找个机会,在傅总耳边吹吹风?帮爸爸说几句话?这对咱们苏家,可是天大的好事!”
“吹吹枕边风”这几个字,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苏晚晴的耳膜。她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心底最后一丝对所谓“亲情”的微弱期待,在这一刻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的心寒和讽刺。
她甚至没有等苏建国把那些精心编织的利诱话语说完,便直接打断了他,声音冷得像三九天的寒冰,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爸爸。” 这两个字被她叫得异常清晰,也异常疏离,“我想您搞错了。我和傅总之间,不是商业合作伙伴关系,不涉及任何商业利益。”
她一字一顿,斩钉截铁:“所以,您死了这条心吧。这件事,不可能。”
电话那头骤然沉默,随即是苏建国被戳破心思后恼羞成怒的咆哮,隔着话筒都能感受到他的气急败坏:
“苏晚晴!你放肆!你怎么跟我说话的?!你别忘了你是谁的女儿!没有苏家,你能有今天?你能有机会攀上傅家?!现在翅膀硬了,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你这是忘恩负义!”
忘恩负义?苏晚晴的唇角勾起一抹极致嘲讽的弧度。原来在父亲眼里,生养之恩,就是用来不断索取和交易的筹码。
她不再有任何犹豫,也不再有任何心痛,只剩下彻底的清醒和决绝。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穿透了苏建国的怒吼:
“正是因为我没忘我是谁的女儿,没忘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她的目光扫过这间华丽却陌生的客房,“所以,我才更知道现在该怎么选。”
她顿了顿,给出了最后的通牒:“以后,生意上的事情,请您不要再找我。我帮不上忙,也不会帮。”
说完,不等苏建国再次咆哮,她直接按下了红色的挂断键。
“嘟——嘟——嘟——”
忙音响起,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苏晚晴维持着接电话的姿势,久久没有动弹。胸口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微微起伏,但她的眼神却是一片冰冷的坚定。
手机屏幕彻底黑了下去,映出她模糊而苍白的脸。
这不是青春期的叛逆,也不是一时冲动的顶撞。这是她成年后,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强硬地与那个吸血的原生家庭划清界限。斩断的,是他们对她的利用和掌控。
她与苏家,在利益关系上,从这一刻起,彻底割裂了。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仿佛什么也没有改变。但窗内的苏晚晴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不同了。她失去了所谓的“家”,却也卸下了一副沉重的枷锁。
前路或许更加艰难,但至少,方向掌握在她自己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