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王是当今皇帝的胞弟,可惜英年早逝,留下妻子和一个小世子,如今小世子也只有十岁。
皇帝对这对孤儿寡母格外关心,将京城最大的王府赐给他们,封地食邑更不必说,更厚赏其母家楚氏,一门四子皆得恩荫。
只是哲王妃平日深居简出,甚少露面,多少人见她一面都难。
林昭娴按照规矩递了请帖,可谁能想到她真的纡尊降贵来赴宴?
哲王妃模样清丽,肌肤白皙如雪,眉眼细长,浅琥珀色的眸子恍若像浸在寒潭里的琉璃,目光流转总带着三分疏离。
这种冷淡并非傲慢,而是经历巨大悲痛后沉淀下来的静谧与通透。
“王妃姐姐怎么突然来了?妹妹都没来得及准备呢!”
众人循声,竟是林昭婉率先笑盈盈地迎了上去。
见她姿态亲昵,仿佛两人早就熟识。
哲王妃不动声色地远离了对方半步:“凌儿昨日与你家弘雅有一面之缘,今晨便念叨着要来寻他玩耍。。”
“雅儿昨夜也同我提过,只没想到姐姐真会赏光。”林昭婉笑容愈发灿烂,“小世子也来了?”
哲王妃颔首:“嗯,送去外院寻弘雅了。”
林昭娴默默起身,将自己的位置让给哲王妃,坐到下首不动声色地观察起来。
上辈子,这场宴会从开始到结束,哲王妃和小世子根本没出现过。
不过小说中有写,林昭婉和哲王妃不知因何事相遇结缘。
哲王妃生性冷淡不喜交友,唯有林昭婉是个例外。
林昭婉每每有事求到哲王妃,后者都会出手相助。
到了后期,林昭婉更是借着哲王妃的力量为自己的孩子清除了官场升职路上的一切阻碍。
只是……目前看两人的模样,似乎交情甚浅,至少哲王妃对林昭婉的热络殷切没有什么回应。
戏台上重新开唱,有了哲王妃在,那些夫人不敢再像方才一样窃窃私语。
林昭娴喝了两杯热酒,便觉得无趣,推说更衣离席出来透透气。
顾府的大花园是老太太平日散心透气的地方,所以管事在花园里下了不少功夫,只要不是冬日,花园里便时刻花团锦簇,赏心悦目。
不过东西两院都各有自己的小花园,所以林昭娴平日也不常来这里闲逛,只有孩子们小的时候喜欢过来玩乐。
走了几步,林昭娴听到前面不远处有跑动声音,不一会儿便见几个小孩子跑了过去,后面跟着几个下人。
孩子似乎说了些什么,下人便停下了脚步。
林昭娴问抚冬:“刚才可是弘朔、弘雅他们?”
“是,还有几个生面孔,应当是前院大人们带来的。”
弘朔十二岁,林昭婉的小儿子弘雅九岁,都是小孩子好玩的年纪。
林昭娴笑了笑,又突然想起什么,微微蹙眉:“今天刮的北风,朔儿穿得单薄了些。”
抚冬道:“那奴婢这便遣人取披风来。”
林昭娴点头。
她的一对龙凤胎难产而生,妹妹顾清安身子弱得要用轮椅代步,哥哥顾弘朔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因此林昭娴照顾这两个孩子是最操劳的,一刻也放心不下。
每日早上请安,她都要嘱咐顾弘朔不能贪凉贪热,衣服饮食都不许任由性子来。
林昭娴想着,到底放心不下,顺着刚才孩子们跑走的方向寻过去,一边走一边唤着顾弘朔的名字。
身旁树丛晃动了一下,林昭娴笑着看过去:“别藏了,娘看见你了。”
然而从里面跳出来的却是顾弘雅。
“给伯母请安。”
他给林昭娴行了礼,但不知为何,他的眼神有些飘忽。
林昭娴心头一紧。
上辈子她死后,妹妹以“担心弘朔无人教养”的由头将弘朔接到西院。
名义上顾弘朔依旧是小少爷,可在西院的待遇还不如一个得势的下人。
顾弘雅将他当做小厮使唤,随传随到,动辄打骂。
弘朔隐忍多年,终于在长大后与顾弘雅一同踏入了官场,可到头来依旧是顾弘雅官场升职路上的垫脚石。
最终顾弘雅用几封“偶然”得到的“密函”,将顾弘朔彻底踩在了脚下。
顾弘朔受凌迟而死,而大义灭亲的顾弘雅成为重臣,被百姓所崇敬。
看着面前仅有九岁、天真无邪的顾弘雅,林昭娴心中复杂至极。
林昭娴深吸一口气:“你可看见弘朔去哪儿了?”
顾弘雅顿了顿,眼珠子快速转了两下,立刻抬手指向西边:“朔哥哥去那边了!”
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但小孩子拙劣的演技怎么瞒得过大人?
顾弘雅为什么要说谎?
林昭娴微微皱眉,猛地想到反方向的东边有一荷花池。
这个荷花池是当年老侯爷派人建的,因老太太睹物思人从来不去看,她便安排人今年填平。
但重生后,她并不太记得此前的细节了。
池水有没有抽干?池边有没有人看守?
她越想越怕,迈开步子就往东边小路去。
顾弘雅见状立刻慌了,忙跟在她身后想要拦住她:“伯母,朔哥哥在另一边,你走错了!”
林昭娴推开他,第一次在顾弘雅面前沉下脸:“别挡着我!”
顾弘雅见拦不住林昭娴,心里的紧张和害怕几乎溢于言表,竟朝着反方向逃也似地跑了。
林昭娴见状更觉不妙,不由加快脚步。
风卷落叶一地沙沙声响,隐约夹杂着树丛那边传来的水面扑腾声。
正是荷花池的方位!
林昭娴心如擂鼓,脑子嗡嗡作响,想也不想地钻进树丛,任由尖锐的树枝刮过衣袖和脸颊。
“弘朔!朔儿!是你吗?”
此时此刻,她的脑子里只轰鸣着一句话——
她决不能再失去自己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