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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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光同尘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第2章
5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付同光。
“不是说车晚上才到吗？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付同光的目光只注视着我，冷峻的脸上舒展出一个不太熟练的笑。
“想早点见到你，我提前出发了。”
“正巧听到你要在世纪大厦办升学宴，我就赶了过来，怎么样，没错过芸芸的升学宴吧？”
女儿听见他这样亲昵地叫自己名字。
迷茫地看向我：“妈妈，这个叔叔是谁？”
我赶忙压下泪意，揽住女儿的肩膀，带到付同光面前。
“芸芸，这是妈妈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你出生的时候，他就说要认你当干女儿，你叫他干爸也行。”
女儿脆生生叫了声干爸。
还有些不好意思。
我却看到付同光猛地红了眼眶。
我垂下眼，有些不知所措地请求。
“刚才何景晨闹得太难看了，他完全否认了芸芸的身份，让芸芸的同学怎么看她。”
“你能不能，今天暂时作为芸芸的父亲，帮她主持好这个升学宴。”
我知道付同光大概率不会拒绝。
他等了我很久很久，久到我几乎要忘记我们曾经一起长大的日子。
我却羞愧地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我执意选择何景晨，结果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却要付同光来替我收拾残局。
我低声说：“要是你心里不舒服的话，拒绝也没关系的，反正刚才发生的一切大家都看到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是，我也看到了，全部。”
付同光清冷的嗓音中，竟然带上了一丝痛苦。
“我没想到，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刚才听到何景晨对你们说的那一句句畜生不如的话，我只有一个念头。”
“为什么我总是出现地这样晚。”
他打了电话，对那边说道：
“都上来吧，上面已经处理好了。”
只见没一会儿，便有好几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进来。
被付同光安排在首位。
他们给芸芸带了礼物，看上去平平无奇，却是别人花钱都买不到的东西。
女儿晕头转向，还没得来及道谢，便被付同光请来的化妆师带进了隔间。
女儿的那些同学大气也不敢喘。
顿在原地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
我想到他们对女儿说的话，心里像硌了玻璃碴一样难受。
芸芸在高中三年，还不知道受了他们多少欺负。
难道穷人就没有尊严吗？就可以随意被他们践踏吗？
付同光冷着脸看着他们。
直到把他们的冷汗都瞪出来了，才礼数周到地开口。
“你们的座位已经安排好了，一会儿你们的老师和校长也会来。”
“等我女儿的生日宴结束，希望你们当面对我的女儿道歉。”
“自己做过的错事就要勇于承担，对吗？”
这些刚刚成年，还没走向社会的孩子们齐齐一抖。
脸皮薄的女生已经被训斥地满脸通红。
想走又被门口的人拦了回来。
只能讷讷地找地方坐下。
我看着这一切。
心里几乎是涌起惊涛骇浪。
付同光一定是接到我电话时，就已经准备好了这一切。
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全了我和女儿的体面。
看着他的背影，我的语气有些哽咽了。
“付同光，我值得你这么做吗？”
他没有转身。
高大的身影挡在我面前。
就像小时候，每一次替我挨打一样。
坚定的语气顺着风飘过来。
“值得。”
“你值得这世上的一切，只是有人不知道。”
6
女儿是头一次化妆，头一次穿这样漂亮的公主裙。
她站在人群中央，接受一声声祝福时，不由自主地羞红了脸。
但还是努力压下心中的胆怯，回应每一个宾客。
在人群中找寻我的目光。
我朝她坚定地点点头，笑着鼓励她讲出心里话。
心里却被攥成了一团。
如果小姑娘从小便生活在一个正常的家庭。
不需要大富大贵，只需要过着不穷苦的日子，有很多很多爱。
那么她现在所表现出来的自信和从容。
又哪是现在可以比拟的。
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何景晨，你亏欠女儿的十八年，我一定要向你讨回来！
宴席结束，欺负过我女儿的人站成一排。
齐刷刷地向我女儿道歉。
校长也上来要握付同光的手。
“不好意思啊付先生，是我们没注意到何同学的状况，导致她被同学欺负了几句。”
“以后我们保证，不会发生这样的事，麻烦您也跟教育局的领导说说好话……”
付同光冷着脸避开了他的手。
“我们家孩子在你的操场上被扒衣服，这是欺负几句吗？”
“你们老师看到这种的恶行为什么不阻止？我知道了，因为我家孩子当时穷，没人管，所以随便怎么对待都可以是吧。”
“您这说的哪的话！”
站在开着冷气的走廊里，校长的冷汗一滴滴往下掉。
“我保证，当时在场的所有老师和主任，通通处分，扣绩效，五年不能晋升，没有编制的通通辞退。”
“我们对校园暴力绝对不会姑息！”
这下换女儿的班主任崩溃了。
她握着女儿的手求情：“芸芸，老师照顾了你三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替我向你爸爸求求情，拜托了。”
女儿的眼泪一滴滴掉下来。
在场的人通通面色尴尬。
付同光扫开老师的手：“有什么话你和纪检委的人说吧。”
然后单独把女儿带走安慰。
“不要哭，干爸保证，所有欺负你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女儿摇了摇头，她压低了声音，不想让我听到。
但是我还是听清了她的话。
“我不是难过他们欺负我。”
“我只是头一次知道，原来有人替我撑腰，是这种感觉。”
我的心都要被戳漏了。
别过头去，不敢让女儿看到我眼中的泪。
是我的错，我选错了人，害了女儿一生。
花再长时间来抚平她的伤口。
也找不回本该快乐的女儿。
付同光没有说话。
他径直走过来，将我的身子转了个圈，抹去了我脸上的泪。
“不要难过林昔，不要责怪自己。”
“你已经给了芸芸最好的，我相信她都知道。”
女儿在一旁使劲点头。
他的目光投向了隔壁喧闹的宴会厅。
那里何景晨正和云梦像一对结婚多年的恩爱夫妻一样。
陪她们的小公主庆祝升学。
付同光的语气中淬了冰。
“要怪，就只能怪那个骗了你们的人渣。”
晚上，我带着女儿回家收拾东西。
女儿有些犹豫：“妈妈，我们真的要搬去干爸家吗？”
“我能看出来，他很喜欢你，但是，我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啊。”
“我已经长大了，我可以自己养活自己的。”
我贴贴她的额头。
“我永远不会和你分开宝贝。”
“我在哪你就在哪，放心吧，就算付同光不喜欢我，他也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正好借这次机会，我带你看看我长大的地方。”
不等女儿说话，门口传来男人的声音。
“你们要去哪？”
7
何景晨竟然回来了，手上还提着一台崭新的笔记本。
除此之外，还有一盒包装精美的车厘子。
他将礼物递给女儿。
“你不是一直想吃的吗？爸爸给你买来了。”
“这一盒就要五千块，尝尝甜不甜。”
女儿没接，直直地看着他。
“你还是我爸爸吗？你和妈妈领的证是假的，欠的钱也是假的。”
“你说你今天是云小宁的爸爸，你有几个女儿，我算你的什么？”
何景晨脸上的心虚怎么都掩盖不住。
他勉强地笑笑，语气有几分埋怨：
“你这孩子，怎么还记仇呢，你是我的女儿，你还能不认爹吗？”
“我是没告诉你我很有钱，但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
女儿的视线在我们破旧的老房子里扫视了一圈。
狭小拥挤，没有电梯，一天只有下午有两个小时的阳光。
何景晨的脸色也尴尬了。
他连忙保证。
“我在市中心有一套两百平的大平层，我把钥匙送给你。”
“你和妈妈以后就住在那，怎么样？高兴吗？”
女儿的表情仍旧平静。
像一汪不知深浅的水。
她从杂物间里拿出一个小狗玩偶。
“我以前养了一只小狗，得了皮肤病，你说没钱治，小病拖成大病，三个月就死了。”
“你有钱能让他复活吗？”
说完她又卷起自己的袖口。
“我从小学三年级就开始捡瓶子，同学们骂我是乞丐，说我身上有臭味，没人愿意和我玩，他们打我骂我作弄我。”
“你有钱能穿越回去保护我吗？”
我的心，要被这一声声质问撕得粉碎。
何景晨更是一句也答不上来。
他拉住了我的袖子：
“你快劝劝咱们女儿，别钻牛角尖，过去的已经发生了我能怎么办，人不能向前看吗？”
我被他无耻的话，气得浑身发抖。
女儿一把推开他，将我挡在身后。
她几乎是歇斯底里地质问她的亲生父亲。
“你有什么资格来求我妈！”
“你知不知道，我妈为了帮你还债，累出了一身伤病！”
“你吃鲍鱼龙虾的时候，我妈在啃馒头咸菜！”
“你一箱子一箱子买奢侈品的时候，我妈在扛一箱子一箱子矿泉水去山上卖！”
“她的胃和腰永远都不会好了，这些你有钱就能还给她吗？！”
何景晨的瞳孔不断震颤。
他哆嗦着嘴唇：“可，可我没有要求你们这么做啊……”
我劈手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
“你就是头没有心的畜生。”
“我和女儿对你的付出你通通都看不见，现在又来纠缠我们干什么？”
“我和你算是彻底结束了！”
8
何景晨不敢信我竟然要和他分手。
他先是有些慌乱地认错。
“这些年是我对不起你们，我现在知道了。”
“现在你们知道我很有钱了，不能给我个机会补偿你们吗？”
看我和女儿不为所动。
他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又摆了出来。
“林昔，芸芸，我真的搞不懂你们，为什么非要去吃那个不必要的苦。”
他看向女儿。
“怎么，你大学不想好好上了？”
“你不认我的话，我不会给你出学费的，你就要办贷款，再打工赚生活费。”
“你的室友同学聚餐看电影，你要去刷盘子卖爆米花吗？”
然后又转向我。
“林昔，你连个能住的房子都没有，跟我分手你住哪去？陪女儿住宿舍？”
“你连芸芸的升学宴都没钱办，怎么供她上学？”
“你的病都不看了？”
我和女儿几乎是同时发出一声讥笑。
我漠视着这个无情又自私的男人。
“如果不是被你拖累，我一个人养女儿也能把她养得好好的。”
“好，我等着瞧，我等着看你们低头的那天。”
何景晨摔门而去。
开着他的跑车去了酒吧。
兄弟和云梦都在等他。
兄弟们取笑何景晨：
“瞧你这一脸不高兴的？怎么？在嫂子那吃亏了？给你脸色看了？”
云梦的笑僵住。
他尴尬地端起酒杯：
“瞧我这张嘴，什么嫂子，林昔就是个屁，真嫂子还得是咱们云梦姐啊。”
何景晨冷笑一声：
“不用管她们，跟我摆谱呢，现在嘴上说得好听，跟我整不为五斗米折腰这套。”
“我等着看她们要饭的时候来求我。”
“来，喝酒！”
何景晨是那么自信。
我和女儿总有一天会和他低头。
可散场后，他盯着云梦那张精致又漂亮的脸，却拒绝了跟她回家的邀请。
回到了我们的老破小。
他瘫在沙发上喊我的名字：
“林昔，给我泡杯蜂蜜水，我胃疼。”
只是喊了半天，也没有一盏属于他的灯亮起。
他摇摇晃晃地在房子里转了一圈。
发现早就没有了我和女儿的痕迹。
气得锤了下桌子。
“说走就走，真够无情的。”
“当我不舍得她们吗？做梦！”
只是在过了一个又一个荒唐的夜晚后。
不断沉浸在头痛欲裂的痛苦中。
他怎么都控制不住自己。
去回想我和女儿的好。
我和女儿一直以为他在外面努力赚钱养家。
他回来永远都有我留给他的一桌子热腾腾的饭菜。
女儿会跑出来给他捶腿摁肩膀，求他不要这么辛苦。
但其实，他是去飙车泡夜店把一打一打的人民币当雪片一样撒着玩。
何景晨感觉喉咙里塞了一团棉花。
手机响起，他迫不及待地接起来。
云梦找他要三十万。
何景晨皱了皱眉：“怎么又要这么多钱？”
女人在那边温声细语地撒娇：
“还不是小宁啦，她骑车撞死了一个老太太，现在人家家属要三十万赔偿，要不就不签谅解书。”
何景晨头痛欲裂：
“你的意思是，她才刚十八，就去飙车还撞死了人？”
云梦有些不高兴了：
“小姑娘年纪小不懂事，你干嘛要说的这么难听，她已经成年了得负法律责任，要不我也用不着来找你啊。”
何景晨望着昏黄的天花板。
想起女儿屋里的一墙墙奖状，以及她骑着电动车送外卖的场景。
忍不住笑了一声：
“果然，不是我的种就是有差距。”
云梦怔住了：“你说什么？”
何景晨的声音轻飘飘的：
“我说，什么样的爹就会有什么样的孩子。”
“你当年非要跟一个精神小伙私奔，你们的女儿就是这样上不来台面。”
“老子不上课也可以考哈佛，我女儿现在考上了京北。”
“云小宁的事，你以后自己去管吧。”
9
何景晨给我打电话忏悔。
“老婆，我错了，以前是我不懂事，我让你和女儿吃苦了。”
“咱们重新领证，我以后好好对你们，行吗？”
只是电话这头沉默了许久。
一个年轻声音传来。
“你找我们首长的老婆？她不在，和付首长送女儿上大学去了。”
“什么首长？喂？喂？！”
何景晨心下一片慌乱。
找到京北大学时，我正和付同光陪女儿参观大学。
他上来就面色铁青地质问：
“他是谁？你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林昔，我倒没想到，你是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
付同光一手能摁住他两个。
慢条斯理地掏出户口本。
“林昔是我户口本上的妻子，芸芸是我户口本上的女儿。”
“倒是这位何先生，你算哪根葱？敢管我家的事？”
何景晨怔住了。
他当初但凡给我一个真的结婚证。
现在也不会百口莫辩。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女儿。
“芸芸，你也认新爹了？你不要你的亲生父亲？”
女儿目光坚定地看着他。
“我不认谁生了我，我只认谁尽了当爹的责任。”
“你没对我和我妈负过一天责，你说我是私生女的那天，你就不是我爸爸！”
何景晨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他还想再说什么。
付同光已经将他推得又后退了两步。
“何先生，现在你的秘书估计正在疯狂地找你。”
“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家的事吧？”
“你什么意思？”
何景晨打开手机，看着一条条消息蹦出来，脸越来越黑。
再也顾不上纠缠我和女儿。
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恍惚：
“我当初怎么就信了，他救我，就真的是个良善的人。”
“值得我托付一生。”
二十年前，我家遭遇了巨大变故。
父母在一夕之间双双去世。
竹马付同光家也自顾不暇。
我被逼着背井离乡，找不到正经工作，只能在酒吧里打工。
是何景晨在混混手里救下我。
他说自己没钱，虽然不能给我多优渥的生活。
但可以从此给我一个家。
我信了。
将他视作活下去的希望。
可谁知道呢，这不过是他和云梦赌气的一个玩笑罢了。
付同光攥紧我的手。
“过去的事不要再想了，我们还很年轻。”
“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三个月后，我考下了第一个律师资格证。
何景晨气急败坏地给我打电话：
“你疯了吗？好歹我们做了十八年夫妻，你搞垮了我家的公司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自己过得不好，就要别人也过得不好是吗？”
我端着咖啡，看着窗外来往的行人。
轻轻笑了。
云梦和云小宁因为做的孽已经进去了。
何景晨本来也可以进去的，但是我暂时放过了他。
因为。
我对着电话那头的男人说：
“你不是爱装穷吗？我现在感觉你那十八年装得不是非常像。”
“我给你个机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穷。”
“天桥下可以睡人，肯德基的剩饭也可以吃，何景晨，你风光了那么久，也该享受一下我和女儿和感觉了。”
说罢，便将电话挂断。
女儿在大学里已经获得了第一个奖。
我会陪着她好好走下去。
至于何景晨，他能不能度过这个寒冷的冬天。
都要打个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