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十天，大夫语气沉重地告诉徐振华夫妇，孩子没救了，还是拉回家，他想吃点什么，就给他吃点什么吧。
大夫没说让他们转院，没见过世面的农民夫妇自然也想不到转院，他们只是说，孩子连奶都不好好吃，还能给他吃什么呢？
大夫叹了一口气，没再给出建设性的意见。
其时徐锦程已瘦得皮包骨头，两条胳膊和腿像麻杆杆似的，面无血色，眼神呆滞，明显呈现出一副死相。
徐振华叹息一声，回吧，死也要死在家里。
于是，夫妻俩又赶着马车，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在这一个月间，夫妻俩的状态比儿子也强不到哪去，天天头不梳，脸不洗，吃不饱，睡不好，身心饱受折磨，也是瘦得形销骨立，没有了人样儿。
小儿马的变化也挺大，不过不同于徐家三口人，它变得更壮实了，满身红棕色的绒毛溜光溜光的，在太阳下泛着绸缎一样的光彩。
那时的蒙原县城，城市化不强，看起来更像个豪华版的农村，只是在中心地带盖了几幢二层楼房，大部分的区域都是平房，而且不集中，稀稀拉拉的，到处都是无人管理的草地，这些都是小儿马的乐园。
儿子住院后，徐振华就把小儿马沕在附近的草地上吃草，每天过去移动一下橛子的位置，以便它能吃到新草。
在这一个月间，小儿马不仅吃得膘肥体壮，还尝到了“雄欢雌爱”的滋味。
裤裆村有个能人，名叫胡厚财。
说他是能人，是因为他几乎无所不能。
他不仅种地是把好手，还是个能工巧匠，会做木工活，会建屋搭桥，打铁补锅，还会杀猪宰羊，劁猪骟马，至于做茶打饭，裁剪缝纫，理发剃须，手艺甚至超过女人，一句话，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不会做的。
他还有一个霸气十足的绰号，叫做老虎头。
然而他的人却一点也不霸气，反而还很怂善，不管遇到什么不公平的事，都逆来顺受，忍气吞声。
事实上，叫他老虎头，只是老胡头的谐音。
然而他并不是个老头儿，只有三十岁出头，只因他懦弱窝囊，老气横秋，缺乏活力，又不善言辞，不苟言笑，身材又瘦小，一副蔫了吧唧的样子，故提前得了“老胡头”这一称谓。
又因他的脑袋小，用当地话形容就是“猴头小蒜”，村里人后来又把“老胡头”改成了“老虎头”，以此达到取笑的目的。
胡厚财自从有了“老虎头”这个外号以后，他的真名逐渐被人遗忘，村里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一律叫他老虎头，他虽有不悦，但也从不发作。
老虎头之所以年纪轻轻，就学到如此多的本领，大概就是因为他太过怂善吧，生产队里的杂活脏活没人干，队长就都交给了他，天长日久，他就都学会了。
所以，他比队里的任何人都忙，农忙时干农活，农闲时干杂活；农忙时跟着大集体挥汗如雨，农闲时东奔西跑地发挥余热，出了张家进李家，放下剃刀操起屠刀，有时还会被别队的人请去帮忙。
所以，老虎头的名声很大。
然而，人们在背后议论他的时候，却没什么好话，骂他是“糖个泡”（方言，类似于傻逼），其实当面也没什么好话，名义上是开玩笑，实际就是取笑。
懦弱窝囊的老虎头，却有个白嫩漂亮的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