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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惊魂一夜过去,天色在紧张与疲惫中渐渐泛出鱼肚白。寒风依旧,但那种被无形恶意窥伺的阴冷感,比严寒更刺骨。沈清辞让春桃和崔嬷嬷仔细检查了院内院外,除了昨夜泼水留下的冰凌和陶盆碎片,并未发现更多明显的痕迹——没有丢失物品,没有特别的标记,仿佛那阵慌乱的脚步声只是狂风制造的幻觉。

但沈清辞知道不是。她清楚地记得那脚步声的质地,轻盈而刻意,属于训练有素或至少是惯于夜间行走的人。她们简陋的“走水”计策能惊退对方,一是出其不意,二也说明对方的目的并非强攻,更像是……窥探,或者确认什么。

“娘娘,门闩这里,”春桃指着那顶门的粗木棍下端,“好像……有被什么东西划过的新痕。” 木棍靠近地面的部位,有几道极浅的、新鲜的刮擦痕迹,不仔细看本注意不到。

沈清辞蹲下身,用手指摸了摸。痕迹很新,木刺微微翘起。有人试图从门缝里拨动门闩?还是无意中刮到?无法断定,但足以佐证昨夜并非虚惊。

“把痕迹磨平。”沈清辞低声道,“不要留下任何异样。白天一切如常,该做什么做什么。”

早膳时分,王瘸子来送饭,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表情,放下篮子时,眼睛却似乎往门闩位置扫了一眼,很快移开,什么都没说,走了。

沈清辞心头微沉。王瘸子注意到了?还是他本就知情?她不动声色,像往常一样查看篮子里的东西:硬窝头,清汤,今居然多了一小把菜。

她让春桃立刻去通知柳美人和刘才人,以“商量开春种地的事”为名,请她们午后过来一趟。语气要平常,但眼神要传递出“有要事”的讯息。

午后,柳美人和刘才人先后到来。柳美人脸上还带着病后的苍白,但眼神锐利,一进门就压低声音问:“昨晚你们这边闹腾什么?我好像听见点动静,风大,没听真切。”

刘才人也紧张地看着沈清辞。

沈清辞示意春桃在门口留意,然后才将昨夜之事和自己的推测低声说了一遍,包括门闩上的新痕和王瘸子清晨那一眼。

柳美人听完,脸色难看:“果然不是好东西!我说他最近怎么突然大方起来,原来是先给点甜头,再让人来摸咱们底细?他想嘛?谋财?咱们有什么财可谋?害命?” 她越想越气,又有些后怕。

刘才人吓得脸色发白,手指绞着衣角:“那……那可怎么办?他们要是再来……”

“所以叫你们来商量。”沈清辞声音沉稳,安抚着两人的情绪,“第一,昨夜他们被惊退,短期内应该不敢再轻举妄动,但也难保不会换种方式。咱们必须加强戒备。第二,要弄清楚,这窥探背后,究竟是王瘸子自己的贪念,还是他受了谁的指使。”

“怎么弄清楚?”柳美人皱眉。

沈清辞沉吟道:“王瘸子那边,不能直接问,反而会打草惊蛇。但我们可以试探。比如,下次他送东西来,春桃或小荷可以装作无意间提起,说昨夜风太大,好像听见野猫打架,或者什么东西倒了,吓得没睡好,看他什么反应。”

柳美人点头:“这法子行。那老阉狗要是心里有鬼,神色肯定不自然。”

“另外,”沈清辞继续道,“咱们自己的防备要升级。门窗加固是首要。漱玉轩和柳姐姐院子的门闩都要换成更粗更隐蔽的,最好在内侧加一道暗栓。窗户用木条从里面钉死几扇,只留通风的。院里……或许可以设置些简易的警示机关。” 她想起知识库中关于简易陷阱和警报装置的信息,虽然材料有限,但可以利用绳索、铃铛、碎瓦片等物。

“机关?”刘才人眼睛微微睁大。

“很简单,比如在墙不起眼的地方拉几道细绳,绊到会带动挂在屋角的铃铛或瓦片。或者,在窗台下撒一层薄薄的、燥的碎叶或细沙,有人踩过会留下痕迹。”沈清解释,“不求伤人,只求预警。”

柳美人抚掌:“这个好!悄无声息的,还能吓唬那些宵小!”

“还有值夜。”沈清辞道,“往后不能只一个人。咱们三家,每夜至少保证两人清醒,轮流守望,约定暗号,一有异动,立刻示警,相互支援。” 这是将三家真正绑成一体,共同防御。

刘才人虽然害怕,但听到具体的防备措施,也渐渐镇定下来,细声道:“我……我可以多做几个厚实的门帘,挂在内门,也能挡些风,还能……还能稍微隔点声音?”

“可以。”沈清辞赞许地看她一眼,“实用又不起眼。刘姐姐,拼布垫子的事,也先放一放,集中精力做这些要紧的。”

柳美人接口:“木材和工具我想办法。后边废园里有几段糟朽不太厉害的旧梁木,我跟小荷偷偷弄回来,削削砍砍,应该能做几结实的门闩和加固条。工具……我那儿还有半把锈凿子,磨磨应该能用。”

分工迅速明确:柳美人负责材料和强力部分,刘才人负责缝补和辅助,沈清辞负责总体规划和机关设置,春桃、小荷、崔嬷嬷作为机动和辅助人力。

接下来的几,冷宫深处这三个小小的院落,表面平静如常,内里却紧张而有序地运转起来。白天,女人们依旧做着缝补、浆洗、晾晒草药的活计,偶尔交流也是压低声音。夜里,加固工程和预警布置悄悄进行。柳美人和小荷果然拖回几段沉重的旧木,在院中阴暗处慢慢修整。沈清辞带着春桃,用收集来的麻绳、破铃铛(从不知哪个角落翻出来的)、碎陶片,在院墙和窗下布置了数道简易绊线。刘才人则赶制出了厚实的夹棉门帘,挂在各自屋内的门后。

张贵人那边,沈清辞也让春桃借着送还紫草药渣(表示用完并再次感谢)的机会,隐晦地提了一句“近来夜里风声大,睡得不安稳”,想看看她的反应。张贵人听完,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让春桃带回一小把晒的、气味辛辣浓烈的菖蒲茎。“悬挂门首,可避秽驱虫。”她依旧是那平淡的语气,没有多问一个字。

菖蒲,在民间确有驱邪避秽的寓意。张贵人这是在用她的方式,表达一种含蓄的支持和提醒吗?沈清辞将那把菖蒲分成三份,让柳美人和刘才人也挂在门前。不管有没有实际效用,至少是个心理安慰,也是一个无声的同盟信号。

防御工事初步完成的那晚,三人再次聚在漱玉轩。油灯下,沈清辞在油布上画出简单的院落联防示意图,标注了各自值夜的重点区域和约定的声音信号(学猫叫?敲击特定墙壁?)。

“咱们现在像不像那占山为王的女土匪?”柳美人看着那图,忽然噗嗤一笑,冲淡了些许紧张气氛,“就是寨子破了点,人马少了点。”

刘才人也抿嘴笑了笑,眼神却比往坚定许多。

沈清辞也微微一笑,随即正色道:“山寨也好,堡垒也罢,都是为了活下去。咱们不惹事,但事来了,也不能任人宰割。记住,任何时候,保全自身和孩子是第一位的。若真到了万不得已……”她顿了顿,声音更低,“漱玉轩后墙那个狗洞,是我们最后的退路。这件事,只有我们三个知道。”

柳美人和刘才人神色一凛,郑重地点头。

夜色渐深,各自散去。沈清辞检查了新的门闩和暗栓,又看了一眼窗下那片薄薄的、均匀的细沙。一切就绪。

她回到里屋,崔嬷嬷和孩子们已经睡了。阿昭在睡梦中咂了咂嘴,阿玥的小手露在外面,沈清辞轻轻给她掖好被角。

坐在炭盆边,火光跳跃,映着她沉静的眉眼。暗处的窥探,像一道阴影,提醒着她们安宁的脆弱。但这也迫使她们更快地成长,更紧密地团结,将生存的防线筑得更牢。

她不知道那夜的眼睛属于谁,也不知道何时会再来。但她知道,她们已经不再是毫无准备、只能惊恐等待的猎物。

夜风叩打着新加固的门窗,发出沉闷的声响。远处,不知哪座宫殿的檐角铁马,在风里叮咚作响,凄清而遥远。

沈清辞添了最后一块炭,吹熄了灯。黑暗中,只有炭火的红光,在眼底静静燃烧。

暗痕已现,晨谋方兴。在这深宫最寒冷的冬夜,几个被遗忘的女子,正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脚下这方寸之地,和心中那点不肯熄灭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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