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酒店房间,却照不暖沈安的心。
虽然昨晚在剑冢里唤醒了秦戈的神智,但这并没有改变残酷的现实——秦戈的本体(那把青铜剑)依然断成了三截,而且因为灵力耗尽,锈蚀的速度比以前快了十倍。
秦戈的灵体坐在床边,身体忽明忽暗,就像是一个接触不良的全息投影。 他试图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水杯,手指却直接穿过了杯子。
“……” 秦戈的手僵在半空。 他沉默地收回手,傲娇地别过脸,不想让沈安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
“没用的。” 沈安红着眼眶,正在用电脑疯狂查阅资料,“普通的环氧树脂和焊接技术,只能修补外形,修补不了你的‘灵’。离开了故宫的聚灵阵,你撑不过三天。”
“三天?” 秦戈冷笑一声,语气依旧拽得不行,“足够了。本座这就回北京,把那个姓袁的老巢给端了,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闭嘴。” 沈安啪地合上电脑,转过头,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 “谁让你死了?我说过,你是我的。”
她站起身,从包里翻出一张泛黄的古地图——这是她外公留下的笔记,上面记录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古老遗迹。
沈安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南方的一个红点上。 【莫山·剑池】
“传说两千年前,铸剑鼻祖欧冶子就是在那里铸造了你。” 沈安看着秦戈,“那里有‘地火’,还有当年留下的铸剑炉残骸。只有回到出生地,用最原始的方法重铸,才能救你。”
秦戈愣住了。 他看着那个地名,久远的记忆涌上心头。那是他诞生的地方,也是他噩梦开始的地方。
“太远了。” 秦戈皱眉反对,“从这里去莫山,一千多公里。那些‘收藏家’的狗腿子肯定在到处找我们。带着我这个累赘,你走不了。”
“谁说你是累赘?” 沈安从衣柜里拿出收拾好的行李,把那把断剑小心翼翼地用黑布包好,背在背上。 然后,她走过去,把那只还在呼呼大睡的“吞金兽”貔貅塞进挎包里。
最后,她站在秦戈面前,向他伸出了手。 虽然碰不到实体,但她的姿态像是在邀请一位落难的王子。
“秦先生,敢不敢跟我赌一把?” 沈安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弧度,“赌我们能活着跑到南方。赌我能把你修得比两千年前更锋利。”
秦戈看着她。 晨光洒在她的脸上,连脸颊上的细小绒毛都发着光。 这个脆弱的凡人女子,此刻看起来比任何神明都要耀眼。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上扬。 “……疯女人。”
他伸出虚幻的手,覆在她的手上。 “赌了。” “要是输了,黄泉路上,本座罩着你。”
……
半小时后。 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越野车(沈安刚租的)驶出了县城,冲上了通往南方的高速公路。
为了躲避追踪,沈安拔掉了车上的GPS定位,甚至扔掉了原本的手机卡。 这是一场真正的亡命天涯。
车厢里放着那把断剑。 秦戈因为灵体太虚弱,大部分时间只能附在剑里沉睡,偶尔出来透个气。
“往左变道,后面那辆白车跟了我们十分钟了。” 副驾驶上,秦戈虽然身体透明,但那双鹰一样的眼睛依旧犀利。
沈安握紧方向盘,一脚油门,越野车轰鸣着超车、变道,几个漂亮的甩尾,将那辆可疑的车辆甩在身后。
“技术不错。”秦戈评价道。
“那是,为了修文物,我可是考过特种车辆驾驶证的。”沈安得意地扬了扬眉。
路途遥远,风景从北方的荒凉逐渐变成了南方的秀丽。 到了晚上,他们不敢住大酒店,只能找偏僻的汽车旅馆,或者直接睡在车里。
入夜。 车停在一处无人的野外湖边。 满天繁星倒映在水里。
沈安在车外升起了一堆篝火,煮了一锅泡面。小貔貅吞吞抱着一火腿肠啃得正欢。
秦戈飘了出来。 现在的他,甚至连维持人形都很吃力。但他还是固执地坐在沈安身边,陪她看星星。
“那个时候……” 秦戈突然开口,声音有些缥缈,“我刚被铸出来,就被扔进了剑池的冷水里。欧冶子说我气太重,是‘不祥之器’,想把我熔了。”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起过去。
沈安停下吃面的动作,静静地听着。
“后来,是一个哑巴女奴偷偷把我捞出来的。” 秦戈看着火光,眼神温柔,“她不会说话,也不会铸剑,只会一遍遍地擦拭我,抱着我哭。后来……她被祭炉了。”
沈安的心猛地一颤。 她想起了梦境里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白衣女子。 原来,那不是梦。
“从那以后,我就发誓,谁敢碰我,我就谁。” 秦戈转过头,看着沈安, “直到遇见你。”
“沈安。” 他伸出手,试图去触碰沈安被火光照亮的脸颊。虽然指尖穿过了皮肤,但他却仿佛真的摸到了那种温度。
“如果这次重铸失败了……” 秦戈轻声说道,“你就把我也扔进炉子里吧。熔成一块铁疙瘩,卖个好价钱,够你下半辈子喝茶的。”
“想得美。” 沈安打断他,一把抓住他在空中虚晃的手(虽然抓了个空,但气势做足了)。
“你要是敢死,我就把你熔成一把指甲刀。” 沈安恶狠狠地威胁道,“每天用来剪脚指甲!让你这辈子都抬不起头做剑!”
秦戈愣了一下。 随即,他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在寂静的夜空下回荡,驱散了所有的阴霾和悲伤。
“好!” 秦戈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那双红瞳亮得惊人,“指甲刀就指甲刀!只要是你用的,本座认了!”
篝火噼啪作响。 在这荒野的星空下,一人一灵,许下了一个关于“指甲刀”的荒唐誓言。
但这却是世间最动听的情话。
“睡觉!” 沈安脸红了,把羽绒服往头上一蒙,钻进了车里。 “明天还要赶路,再不睡把你扔湖里喂鱼!”
秦戈飘在车顶上,看着缩在后座睡觉的女人,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他没有回剑里。 他就这样守了一夜。 用他仅剩的一点煞气,在车子周围画了一个圈。
以此为界,诸邪退散。 今晚,好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