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突然响起,是江述白发来的消息。
江述白:「怎么样?哥们配合得不错吧?十万块买你老婆来看你,值不值?」
闻屿指尖轻点,「值。」
江述白:「不过我说,你真崴了?那一下我看着都疼。」
摇钱树:「真的。」
江述白:「……你狠。」
闻屿没再回复,目光转向药房窗口前那道排队的身影,灯光落在她发梢,晕开一层柔和的光边。
是真的崴了,也是真的韧带拉伤。
在决定用苦肉计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打算作假。
只有真实的疼痛,才能换来她真实的关切,而苏清窈的关心对他而言,比什么都珍贵。
回程路上,闻屿安静地闭眼休息。
止痛药效缓缓蔓延开来,他的呼吸轻缓,眉宇间那层惯常的张扬与锋锐褪去,竟显出一种罕见的易碎柔软。
苏清窈悄悄侧过脸看他。
视线落在他左腿那个显眼的踝关节支具上,耳边又响起医生那句“轻中度韧带拉伤”。
她低头拿起手机,指尖轻点屏幕,搜索着恢复流程。
冰敷、按摩、复健、定制训练……
看着复杂的恢复过程,她眼底无意识流露出几分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心疼。
车在宿舍楼下缓缓停稳,闻屿恰好醒了过来。
“我送你上去。”他说着便伸手去推车门,作势要转动轮椅。
“别动。”苏清窈轻轻按住他的手,“医生说了你要静养,我自己可以回去。”
闻屿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掩住了眸底翻涌的情绪。
“宝宝。”
他声音低低的,像蒙着一层薄雾,“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苏清窈一怔,“怎么会……”
“你这几天一直在躲我。”
他抬起眼,车内昏暗的光线下,那双桃花眼里竟似浮着一层湿润的水光,清晰映出她的倒影。
“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让你不高兴了吗?”
苏清窈心口像被什么烫了一下,下意识避开了他的注视。
“没有,只是最近……有点忙。”
闻屿唇角很轻地扬了扬,仿佛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望着她,声音软得像在示弱,又像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只要宝宝不讨厌我,怎样都可以。”
“嗯….”
一片沉默,苏清窈有些无措,开口,“我先走了。”
她准备转身离开,手腕却被轻轻握住。
闻屿的指尖在她皮肤上停留了一瞬,温度微烫。
“宝宝,明天……还能见到你吗?”
苏清窈沉默了几秒。
望进他眼里那片小心翼翼的、近乎哀求的期待,终究没能硬下心肠。
“……明天下午我没课。如果你需要冰敷或者换药,我可以帮忙。”
闻屿的眼睛倏然亮了,“好。”
他松开手,指尖恋恋不舍地掠过她掌心,“我明天来接你。”
苏清窈低低应了一声,推门下车。
夜风微凉,她走出几步,又忍不住回头。
车窗内,闻屿仍静静望着她,身影被路灯勾勒得清晰而孤单。
“晚安,宝宝。”
“……晚安。”
苏清窈转身走进宿舍楼,直到踏上楼梯,她才意识到自己方才一直屏着呼吸。
而车内,闻屿凝视着她身影消失的楼道口,许久,才缓缓升起车窗。
他低头看向自己缠着厚重绷带的左脚踝,脸上那层脆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沉而餍足的浅笑。
苦肉计虽然老套。
却实在……好用。
–
宿舍里,苏清窈靠在床头,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了她的侧脸。
她看着闻屿不久前发来的消息,指尖轻轻上滑,一条条翻阅过往的聊天记录。
有关切的询问,有慌乱的掩饰,有调侃的玩笑,还有那些被他用漫不经心包裹着的、细细密密的温柔。
还有今天分别时,他克制收敛着情绪望过来的眼神。
张妙可敷着面膜从洗手间出来,瞥见她出神的模样,凑近瞧了眼亮着的屏幕。
“哟,窈窈,还在想你家闻少呢?”
苏清窈下意识锁了屏,“没有。”
张妙可掀开面膜一角,在她床边坐下,声音放软了些。
“你今晚回来就魂不守舍的,到底怎么啦?”
苏清窈沉默片刻,低声问:“妙可,你觉得闻屿……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听过很多关于他的传言,”
张妙可歪着头想了想,“比如生人勿近,桀骜不驯,高不可攀……太多了,不过我没真正和他相处过,具体什么样,我也不了解。”
她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也更认真,“但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窈窈,你不该因为过去的事否定自己,那些不是你的原因。”
“你很好,比你自己想象得要好得多。”
她的目光温和而坚定,“传言有时候并不可信,耳朵听见的,也不一定就是全部。”
说完她轻轻撕下面膜,正色看向苏清窈。
“如果你真的在意闻屿,就应该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用眼睛去看,用心去感受,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苏清窈垂下眼,不知该怎么回答。
张妙可忽然又笑起来,语气变得轻快,带着点促狭。
“而且啊,你不觉得闻少在别人面前拽得二五八万,在你面前却谨小慎微的样子……还挺可爱的嘛?”
“……”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
张妙可站起身,走回自己桌前,末了又回过头眨眨眼。
“不过明天你要去照顾他的话,记得穿好看点~病人嘛,心情好了恢复得才快!”
苏清窈抓起枕头作势要扔,“张妙可!”
“哎呀,恼羞成怒啦~”
笑闹声冲淡了宿舍里沉滞的空气。
等张妙可爬上床,四周重新安静下来,苏清窈才又一次点亮手机。
她点开闻屿的对话框,光标在输入栏里闪烁了很久。
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发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