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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御书房内,空气凝固如铁。萧璟的一个“准”字,如同掷入静湖的石子,打破了表面僵持的平衡,却也让水面下的暗流更加汹涌。

林婉清的脸色在听到云止要求的瞬间,血色尽褪,连那精心维持的楚楚可怜都几乎碎裂。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眼神惊疑不定地在云止和那即将端上的铜盆之间逡巡。她不懂那些金石反应的奥秘,但云止那过于笃定的姿态,让她本能地感到致命的危险。

赵忠贤动作极快,不多时,一名小太监便端来一盆清澈的井水,另有一名太监奉上一盘崭新的、边缘闪着黄铜光泽的制钱。

“陛下,”云止上前一步,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清晰,“请容臣妾演示。”

她拿起一枚铜钱,将其浸入清水中。“纯净的铜,遇清水,并无异常。”她将铜钱展示给萧璟看,果然毫无变化。

随后,她转向萧璟,神情肃穆:“接下来,需请淑妃娘娘宫中所有近身侍奉的宫人,逐一将双手浸入此盆清水中,片刻即可。”

萧璟目光深沉,看不出喜怒,只微微颔首。

赵忠贤会意,立刻吩咐下去。很快,以德禄为首的七八个淑妃近侍宫人,被带了上来。他们显然已知晓缘由,个个面如土色,身体抖如筛糠,尤其是德禄,低垂着头,眼神闪烁,不敢与任何人对视。

“自德禄开始。”萧璟下令,声音不带丝毫感情。

德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陛下!奴才……奴才冤枉啊!”

“浸手。”萧璟只有冰冷的两个字。

两名侍卫上前,不由分说,架起德禄,将他的双手强行按入铜盆的清水中。德禄挣扎着,发出呜咽之声。

所有人都屏息看着那盆水。

片刻,侍卫将德禄的手拉出。

奇迹般的一幕发生了!

就在德禄双手浸过的地方,清澈的水中,竟隐约浮现出一层极淡的、如同月华般的亮银色光泽!那光泽附着在盆底和盆壁上,随着水波微微荡漾,诡异而美丽!

“此为汞齐。”云止的声音适时响起,打破了殿内死一般的寂静,“乃汞与铜反应所致。唯有近期接触过较多汞化合物者,手上残留的微量汞元素,方能在与铜盆接触的短暂时间内,产生此等现象。”

她拿起那枚之前浸入水中毫无变化的铜钱,此刻再放入德禄浸过手的水中,不过数息,铜钱表面也迅速蒙上了一层同样的亮银色!

铁证如山!

“不——不可能!”林婉清失声尖叫,再也维持不住镇定,她指着那盆水,如同见了鬼,“这是妖法!是云氏这妖人的障眼法!陛下!您不能信她!”

萧璟没有理会她的尖叫,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盆泛着诡异银光的水,又缓缓移向面如死灰、瘫软在地的德禄,最后,落在状若疯狂的林婉清身上。帝王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继续。”他吐出两个字,是对其他宫人。

接下来的场面,几乎成了淑妃的凌迟。其余宫人依次浸手,大部分都未引起变化,唯有一名负责林婉清首饰衣物保管的宫女,双手浸入后,也引发了轻微但可见的银色反应!

这意味着,德禄和这名宫女,近期都接触过大量的汞毒!而德禄,正是挽翠证词中,在御花园与人密谈的那个太监!

“陛下!臣妾冤枉!臣妾什么都不知道!”林婉清彻底慌了,她扑倒在地,抱住萧璟的腿,涕泪横流,“定是德禄这狗奴才背主行事!是他在外勾结,陷害臣妾!陛下明察啊!”

德禄听到主子毫不犹豫地将所有罪责推到自己身上,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绝望和一丝扭曲的恨意。

云止冷眼旁观着这主仆反目的戏码,适时开口,声音如同冰冷的解剖刀,剖开最后一道防线:“德禄公公,吴美人颈后的针孔,细如蚊蚋,深及椎隙,非手法极其精准老练不能为。你,可有此等能耐?还是说,这宫中有谁,精于刺绣,尤善金针暗度之法?”

她的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德禄的心理防线。他知道,自己已是弃子,绝无生路。而主子如此无情,也让他再无维护之心。

德禄猛地以头抢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嘶声道:“陛下!奴才招!奴才全招!是淑妃娘娘!是娘娘指使奴才做的!汞毒是娘娘通过母家弄来的方子,那金丝毒针也是娘娘亲手改制!吴美人……吴美人是因撞见奴才与作坊的人交接毒物,才被娘娘下令灭口!娘娘说……说不能留任何隐患!”

“你胡说!狗奴才!你血口喷人!”林婉清状若疯癫,扑上去欲撕打德禄,却被侍卫拦住。

“还有安嫔娘娘的猫!”德禄仿佛豁出去了,继续喊道,“那也是娘娘命人下的毒!只因安嫔之父在朝中驳了娘娘家的面子,娘娘心中不忿,便想给她个教训!”

一桩桩,一件件,从吴美人之死到毒猫案,甚至还有一些未曾暴露的阴私,都在德禄绝望的供述中被牵扯出来。

御书房内,只剩下林婉清歇斯底里的否认和哭泣,以及德禄机械的招供声。

萧璟缓缓站起身。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倒在地、鬓发散乱、再无半分优雅可言的林婉清,眼中是彻底的冰冷与厌恶。

“淑妃林氏,”他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渊,“心肠歹毒,戕害妃嫔,祸乱宫闱,罪证确凿。即日起,褫夺封号,废为庶人,打入暴室,听候发落!林氏一族,交由刑部严查!”

“不——陛下!臣妾是冤枉的!是云止害我!是她——”林婉清的声音被侍卫毫不留情地拖拽了下去,最终消失在殿外。

德禄及其他涉事宫人也被押了下去。

御书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云止、柳青,以及高踞御座之上的帝王。

柳青早已汗湿重衣,几乎虚脱。

云止依旧静静站着,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质,与她并无太大关系。

萧璟的目光,第一次真正地、长时间地停留在云止身上。那目光里,审视未减,却多了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解读的东西。

“云止,”他开口,叫了她的名字,“你,很好。”

这三个字,含义万千。

云止垂下眼睑:“臣妾,只是据实陈情。”

萧璟沉默了片刻,挥了挥手:“都退下吧。”

“臣妾(微臣)告退。”

云止与柳青躬身退出御书房。踏出殿门的那一刻,午后炽热的阳光扑面而来,刺得人眼睛发疼。

柳青长长舒了一口气,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低声道:“娘娘……今日,真是……”

云止没有回应,她抬头,望向那被宫墙切割得四四方方的、湛蓝的天空。

淑妃倒了。她赢了这至关重要的一局。

然而,她心中并无太多喜悦,只有一种冰冷的清醒。林婉清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敌人之一,真正的暗流,譬如贵妃苏玉茹,譬如那始终笼罩在她头顶的巫蛊案,还远未平息。

皇帝那句“你很好”,是赞赏,也是更深的忌惮。

她这枚棋子,展现出了超出预期的锋芒。接下来,执棋者会如何对她?

她迈步,朝着冷宫的方向走去。背影在阳光下,拉得细长而孤直。

风暴暂歇,但深宫的血色,从未真正褪去。她的路,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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