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半，图书馆刚开门。
林玄和陈风走进古籍阅览区时，这里还没有其他学生。管理员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妈，正坐在柜台后慢悠悠地泡茶，见两人进来，只是抬了抬眼皮。
“这么早？”大妈有些意外，“要查什么？”
“想看看关于江海本地历史的地方志，最好是清代以前的。”林玄说。
大妈从抽屉里翻出一本厚厚的索引册：“地方志在三号书架最里面那排，按年代排列。不能外借，只能在这里看。另外，有些孤本需要戴手套翻看，手套在那边柜子里。”
“谢谢。”
两人走到三号书架前。这里果然摆满了各种地方志，从明清到民国都有，纸张泛黄，散发着陈旧纸张特有的气味。
陈风低声问：“林玄，我们到底要找什么？”
“找三百年前，江海大学这片区域发生过什么大事。”林玄的目光快速扫过书脊上的标签，“特别是涉及大规模死亡的事件——战争、瘟疫、屠杀，都可以。”
“为什么是三百年前？”陈风不解。
“因为昨晚那个黑洞里爬出来的东西，穿着明末清初的服饰。”林玄平静地说，“它们的怨念能积蓄三百年不散，说明死的时候一定充满了不甘和痛苦。”
陈风打了个寒颤：“你是说……那些是鬼？”
“是阴魂。”林玄纠正道，“人死之后，如果怨念极重，又恰好处在阴气汇聚之地，魂魄就可能被禁锢，无法进入轮回。时间久了，就会变成那种东西。”
他抽出一本《江海县志·康熙年版》，开始快速翻阅。
陈风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昨天之前，他还觉得林玄只是个有点特别的普通学生。但现在……这个年轻人展现出的知识和能力，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林玄。”陈风忽然问，“你说的那些……玄黄大世界，青云宗，都是真的吗？”
林玄翻书的动作顿了顿。
“你觉得呢？”他反问。
“我……我不知道。”陈风老实说，“但我爷爷临终前跟我说过一句话，我一直不懂是什么意思。他说，‘陈家的根不在这个世界’。”
林玄抬眼看他：“你爷爷还说过什么？”
“他还说，如果有一天遇到能看懂《青云锻体诀》全文的人，就让我把陈家祖传的另一件东西交给他。”陈风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红布包裹的小物件，“就是这个。”
林玄接过，打开红布。
里面是一枚巴掌大小的青铜令牌，样式古朴，正面刻着一个繁复的“云”字，背面则是一幅微缩的山河图。
在看到令牌的瞬间，林玄的帝魂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悸动！
这令牌上有他熟悉的气息……青云宗内门弟子的身份令牌！
“这令牌……你们陈家保存多久了？”林玄的声音有些发紧。
“不知道，据说是先祖代代相传的。”陈风摇头，“我爷爷说，令牌里藏着秘密，但只有‘有缘人’才能解开。”
林玄握紧令牌，一丝微弱的真元渡入其中。
嗡——
令牌表面浮现出淡淡的青光，那些看似装饰性的纹路突然“活”了过来，如流水般在令牌表面游走、重组，最终凝聚成一行细小的文字：
“青云内门，陈玄之位。持此令者，可入‘小青云界’——宗门外围试炼秘境，百年一开。下次开启：玄黄历九千七百六十二年，春分日。”
林玄瞳孔骤缩。
小青云界！青云宗用来选拔内门弟子的试炼秘境！里面不仅有各种天材地宝，还有青云宗留下的传承和考验！
更重要的是，令牌上标注的时间……
玄黄历九千七百六十二年，换算成这个世界的公历，就是……三年后！
“令牌给我看看！”一个激动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林玄猛地转身，看到苏清雪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她眼睛死死盯着林玄手中的青铜令牌，脸上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苏同学？”陈风惊讶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每天这个时候都会来古籍区看书。”苏清雪的目光始终没离开令牌，“林玄，这令牌……能不能让我仔细看看？”
林玄犹豫了一秒，将令牌递过去。
苏清雪接过令牌，手指颤抖地抚过上面的纹路。她看了足足一分钟，然后抬起头，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
“这令牌……我爷爷有一块类似的！不过上面的字不一样，他的是‘文’字！”
这次轮到林玄震惊了。
“你爷爷也有？！”
“嗯！”苏清雪用力点头，“是一块白玉令牌，正面刻着‘文’字，背面也是山河图。我小时候经常拿来玩，爷爷说那是祖传的宝贝，但具体有什么用，他也不知道。”
林玄和陈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
青云宗内门弟子令牌，在这个世界出现了不止一块？
“苏同学。”林玄沉声问，“你爷爷有没有说过，令牌是怎么来的？”
“他说是祖上传下来的，至少传了十几代了。”苏清雪回忆道，“对了，他还说过一句很奇怪的话……‘如果有一天令牌发光了，就说明时候到了’。”
时候到了？
什么的时候？
林玄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青云宗的令牌流落到这个世界，还被不同的家族保存至今……这绝不是巧合。
难道三千年前的那场时空乱流，不只卷走了他一个人？
或者……青云宗曾经在这个世界有过据点？
“林玄。”苏清雪忽然压低声音，“昨晚学校西北角那片小树林……是不是出事了？我半夜听到奇怪的声音，像是有很多人在哭……”
林玄看着她：“你也听到了？”
“不只是听到。”苏清雪脸色有些发白，“我……我还看到了。从窗户看出去，那片树林上空有黑气在翻涌，但很快就消失了。我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但现在看来……”
她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你看到的没错。”林玄承认了，“昨晚那里确实发生了异常事件。龙魂局的人已经介入调查了。”
“龙魂局？”苏清雪显然没听过这个名字。
“一个官方机构，专门处理这类事情。”林玄简单解释，“另外，你爷爷知道这些事吗？”
苏清雪摇头：“我没跟他说过。不过……爷爷年轻时候好像经历过类似的事。他书房里有一些笔记，我偷偷看过几页，里面提到过‘阴气爆发’、‘怨灵作祟’之类的词。”
线索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乱。
林玄揉了揉眉心，感觉这个世界的谜团比想象中更复杂。
“苏同学。”他说，“周末我去你家拜访时，能不能看看你爷爷的那些笔记？”
“应该可以。”苏清雪点头，“不过爷爷很宝贝那些笔记，平时都锁在保险柜里。我试试看能不能说服他。”
“多谢。”
三人又聊了几句，苏清雪便去自己的固定座位看书了。临走前，她深深看了林玄一眼，眼神复杂。
陈风等苏清雪走远，才低声问：“林玄，苏清雪她……是不是也知道些什么？”
“她爷爷知道。”林玄将青铜令牌还给陈风，“这块令牌收好，别让其他人看见。周末去苏家，可能会有更多发现。”
“好。”陈风小心翼翼地将令牌包好，放回怀里。
接下来一个小时，林玄快速翻阅了十几本地方志。他的阅读速度快得惊人，几乎是一目十行，但关键的细节一个都没漏掉。
终于，在《江海府志·顺治年版》中，他找到了线索。
“顺治三年，江海大疫，死者十之三四。城西有义庄，收殓无主尸首逾千，葬于西山脚下。次年，西山常有鬼哭之声，夜行之人多见白影，遂渐成禁地。”
顺治三年……就是1646年，距今三百七十五年。
时间对上了。
“城西……”林玄看向窗外，“江海大学的位置，在清代就是城西的西山脚下。”
陈风凑过来看那段记载，脸色发白：“你的意思是，昨晚那些……就是当年瘟疫死者的魂魄？”
“很有可能。”林玄合上书，“千人规模的瘟疫死亡，尸体集中埋葬，怨念汇聚……确实可能形成阴脉。但三百年不散，甚至能爆发出来，这就不正常了。”
“哪里不正常？”
“阴魂需要阴气滋养才能长久存在。”林玄解释，“但如果只是自然形成的阴脉，三百年时间，要么早就消散了，要么早就爆发了。可它偏偏在这个时候爆发，而且爆发的时机如此巧合……”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像是被人刻意引动的。”
陈风倒吸一口凉气：“有人故意引发阴气爆发？为什么？”
“不知道。”林玄摇头，“可能是为了炼制某种邪器，也可能是为了掩盖其他目的，或者……单纯就是想制造混乱。”
他将书放回书架，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半了。
“走吧，我十点还有约。”
“约了谁？”
“龙魂局的人。”
……
十点整，时光咖啡馆。
秦月已经等在那里了。她今天换了一身便装，浅灰色风衣搭配牛仔裤，看起来像个普通白领，但眼神里的锐利还是藏不住。
林玄在她对面坐下。
“喝点什么？”秦月问。
“不用。”林玄直奔主题，“你们查到了什么？”
秦月从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推到林玄面前：“江海大学的前身，是民国时期的‘江海书院’。再往前追溯，清代这里是西山义庄的所在地——也就是你提到的那个，埋葬了上千具瘟疫死者尸体的地方。”
林玄翻开文件夹，里面是各种档案的复印件和照片。
“顺治三年的瘟疫，死亡人数可能超过一千五百人。”秦月继续说，“因为死的人太多，官府来不及一一安葬，就在西山脚下挖了个大坑，把尸体集体掩埋了。后来那里就成了专门的乱葬岗，一直到民国时期才被改建。”
“改建过程中没发现异常？”林玄问。
“发现了。”秦月指着其中一张照片，“这是民国十七年《江海报》的报道，说工人在施工时挖出了大量白骨，还发生了好几起工人莫名昏厥的事件。后来请了道士做法事，情况才好转。”
照片已经泛黄模糊，但还能看到标题：《西山改建遇怪事，道士做法安亡魂》。
“那个道士叫什么？”林玄问。
“报道里只说是‘云游道长’，没有留下姓名。”秦月说，“不过我们查了当时的警局档案，找到了更详细的记录——道士做完法事后，在埋骨地周围埋了七块石碑，说是用来镇压阴气。石碑上刻着奇怪的图案，没人看得懂。”
林玄心中一动：“石碑现在在哪？”
“不知道。”秦月摇头，“民国时期的档案不全，只知道那七块石碑在战乱中遗失了。我们的人正在西山附近寻找，但希望不大。”
林玄沉默了一会儿，问：“除了这个，还有其他发现吗？”
“有。”秦月神情严肃起来，“我们调取了最近一个月江海市所有异常事件的报告，发现了一个规律——从三周前开始，类似昨晚的阴气爆发事件，在全市范围内发生了七起。地点都是历史上的乱葬岗、古战场或者大屠杀遗址。”
“七起？”林玄皱眉，“为什么没有引起公众注意？”
“因为规模都很小。”秦月说，“最严重的一次，也只是让十几个人做了噩梦，出现了短暂的幻觉。像昨晚那样形成实体阴魂的，是第一次。”
她看着林玄：“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这么重视你的原因。你能消灭那些阴魂，而且似乎……很了解它们。”
林玄没有接这个话茬，而是问：“七起事件发生的时间，有什么规律吗？”
秦月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林玄会问这个。她拿出手机，调出一份表格：“我看看……第一次是9月3日，第二次是9月10日，第三次是9月17日……都是间隔七天。”
“地点呢？”
“分别是城东老坟场、南郊古战场遗址、北山万人坑……”秦月念着念着，脸色突然变了，“等等，这些地点连起来……好像是个图案？”
林玄接过手机，看着地图上标记的七个点。他的手指在空中虚划，将七个点依次连接……
一个扭曲的、不完整的五芒星图案！
“这是……”秦月瞳孔收缩，“某种阵法？！”
“引阴阵。”林玄沉声道，“一种很低阶的邪道阵法，用来汇聚地底阴气。但这七个点的位置不对，阵法是残缺的，所以效果很弱。”
“残缺的？”秦月追问，“那完整的阵法需要几个点？”
“最少九个。”林玄说，“九个阴气汇聚点，按照特定的方位排列，可以形成一个完整的引阴大阵。一旦阵法成型，就能引动方圆百里的阴气，形成大规模的阴气爆发。”
秦月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你的意思是……有人在布阵？而且已经完成了七处？”
“恐怕是的。”林玄点头，“而且从时间间隔看，对方很可能是每周完成一处。如果这个规律成立……”
他看向秦月：
“下一处，就在这周末。”
秦月猛地站起身：“地点呢？能推算出来吗？”
“需要更多数据。”林玄说，“把七处地点的详细坐标、阴气爆发的具体时间、还有当地的详细历史资料都发给我。另外……”
他顿了顿：
“我需要去昨晚那个小树林再看看。那里是第八处候选地点之一，但对方提前引爆了，这很反常。”
“我现在就带你去！”秦月立刻说。
两人离开咖啡馆，坐上秦月开来的黑色轿车，直奔江海大学。
路上，秦月一边开车一边打电话调资料。林玄则闭目养神，脑海中快速推演着阵法的可能排列。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西北角小树林外。
警戒线还在，但龙魂局的人已经撤走了大部分，只留了两个便衣在远处监视。
秦月出示证件，带着林玄走进树林。
白天的树林看起来很正常，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鸟鸣声声，完全看不出昨晚的诡异。
但林玄一进来，就感觉到了异常。
地底深处，阴气依然在缓缓流动，而且……流向某个特定的方向。
“昨晚那个黑洞的位置在哪？”他问。
秦月带他走到树林中央：“这里。”
林玄蹲下身，手掌贴在地面。帝魂的感知渗透下去，追踪着阴气的流向。
几秒钟后，他睁开眼：
“阴气在朝西南方向流动。那边有什么？”
秦月立刻拿出手机查地图：“西南方向……是‘三槐堂’所在的旧书店街！”
三槐堂！
林玄眼中精光一闪。
那个收藏怪书、门后有诡异嘶吼的“三槐堂”！
“走。”他站起身，“去三槐堂。”
“现在？”秦月看了看时间，“需要申请支援吗？如果那里真的是阵法的关键节点……”
“先去看看。”林玄打断她，“人多反而打草惊蛇。”
秦月犹豫了一秒，咬牙点头：“好，听你的。”
两人快步走出树林，重新上车。
车子驶向旧书店街时，林玄忽然问：
“秦月，龙魂局对‘三槐堂’了解多少？”
“很少。”秦月一边开车一边说，“那是家几十年的老店，老板姓王，脾气古怪，很少跟外人打交道。我们之前调查过几次，没发现什么异常，就把他归为‘普通民间异人’一类了。”
“异人？”
“就是有特殊能力，但没到需要重点监控程度的人。”秦月解释，“比如有些算命先生真能算准一些事，有些中医能用偏方治怪病……这些人只要不危害社会，我们通常只是登记备案，不会过多干涉。”
林玄点点头，没再问。
十分钟后，车子在旧书店街街尾停下。
两人下车，走进那条狭窄的老巷。
白天的巷子比晚上看起来更破旧，青砖墙上爬满了苔藓，有些地方还裂开了缝隙。三棵老槐树依旧枝繁叶茂，投下大片阴影。
三槐堂的黑漆木门关着，门楣上的匾额在阳光下更显褪色。
林玄走到门前，没有敲门，而是将手掌贴在门板上。
这一次，他清晰地感觉到了——门后有强烈的能量波动！不是昨晚那种混乱的阴气，而是一种有序的、带着某种规律的能量流转！
就像……有人在门后布阵！
“不对劲。”林玄收回手，“里面有活人的气息，但很微弱，像是……被禁锢了。”
秦月脸色一变，立刻从腰间掏出手枪：“破门？”
林玄摇头，后退两步，打量了一下门的高度和围墙。
“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看看。”
“你怎么……”秦月话没说完，就看到林玄后退几步，然后一个助跑，脚尖在墙面上轻点两下，整个人如燕子般腾空而起，轻松翻过了近三米高的围墙！
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
秦月张大了嘴，半天没合拢。
这身手……说是特种兵她都信！
围墙内，林玄轻盈落地。
眼前是一个不大的院子，种着几棵花草，收拾得还算整洁。正对着的是一间堂屋，门虚掩着。
但林玄的注意力，却被院子角落的一口古井吸引了。
井口用青石砌成，边缘刻着模糊的符文。此刻，井口正不断冒出淡淡的黑气，而那些黑气一冒出，就被井口上方悬浮着的七面小旗吸收。
七面小旗呈北斗七星状排列，旗面是暗红色的，上面用金线绣着复杂的符咒。每一面旗都在微微震颤，吸收着井中涌出的黑气，然后通过某种无形的连接，将精炼过的阴气输送到西南方向……
正是江海大学的方向！
“引阴阵的阵眼……”林玄眼神冰冷，“果然在这里。”
他走向古井，想仔细看看那七面小旗。
但就在这时，堂屋的门突然开了。
一个穿着灰色长衫、头发花白的老者走了出来。他约莫七十多岁，面容枯槁，眼神浑浊，但走路时脚步很稳。
“年轻人，私闯民宅，可不是君子所为。”老者的声音沙哑干涩。
林玄转身，看向老者：“你就是王老板？”
“正是。”王老板打量着林玄，“你是……昨天来买书的那位？我记起来了，你买了本《山海异志》。”
“记性不错。”林玄指了指古井，“这井里的东西，是你养的？”
王老板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平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口井是祖上传下来的，有些年头了，偶尔会冒出些地气，很正常。”
“地气？”林玄冷笑，“能把阴气精炼后定向输送的地气？”
他话音未落，身影突然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已经出现在古井边，伸手抓向其中一面小旗！
“住手！”王老板厉喝一声，袖中飞出一道黄符，直射林玄后心！
黄符在空中燃起幽绿色的火焰，散发出阴冷的气息。
林玄头也不回，左手反手一挥，一道微弱的真元迸发，将黄符凌空击碎！
右手则已经抓住了一面小旗，用力一扯——
嗤啦！
小旗被硬生生扯下，旗面上的符咒瞬间黯淡。
与此同时，古井中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啸！
浓稠的黑气如火山喷发般涌出，瞬间笼罩了整个院子！
（第七章完，字数：35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