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眼前声泪俱下的沈墨书，再看看脑中那个刚刚开始跳动、长达三十年的死亡倒计时，硬生生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这该死的昏君KPI……到底该怎么完成啊？！
“陛下！镇北王他……他以三万残兵，死守雁门关，挡住了蛮族三十万大军整整十日！如今已是弹尽粮绝，雁门关一旦失守，蛮族铁骑三日内便可兵临城下啊！陛下！”沈墨书老泪纵横，声音嘶哑，手里的军报被他捏得死紧，仿佛那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我心里咯噔一下，镇北王谢孤舟，这个名字在原主的记忆里可是如雷贯耳。大朔的护国战神，手握重兵，常年镇守北疆，是先帝最信任也最忌惮的武将。也是角色卡里点名的头号“绊脚石”。
【警告：关键人物‘谢孤舟’命运线发生剧烈变动，将极大影响任务最终完成度。请宿主谨慎应对。】
系统的红色警告框在我脑海里疯狂闪烁，像个催命符。
谨慎应对？怎么谨慎应对？我现在的脑子就像一锅沸腾的粥。一边是即将为国捐躯的忠臣良将，一边是我自己即将被电击甚至魂飞魄散的悲惨未来。
两害相权取其轻……对不起了兄弟，你的命，跟我的长生不老比起来，还是稍微轻了那么一丢丢。我的手在宽大的龙袍下悄悄握成了拳，指甲掐进肉里，才勉强稳住心神。
再说了，系统不是刚给了新手指南吗？
【昏君行为新手指南已开启。】
【建议一：无故斥责忠臣，可获得初始昏君点数+1。】
来了来了，送分题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里那点可怜的现代人道德感，努力回忆着电视剧里那些昏君的经典嘴脸。身体猛地向后一靠，整个人软烂地瘫在龙椅里，做出个极其不耐烦的姿势，连带着声音都变得懒洋洋的，还透着一股子刚睡醒的沙哑。
“知道了知道了，嚷嚷什么？”我半掀起眼皮，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沈墨书，故意不去看他那张焦急的老脸，“一个将军，守不住城门，那是他自己没本事。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来烦朕？朕刚登基，头疼着呢！”
说完，我还故意张大嘴，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哈欠，眼角因为生理反应挤出几滴晶莹的泪水。我靠，这演技，我自己都想颁给自己一座小金人了。
整个大殿瞬间鸦雀无声。
沈墨书猛地抬起头，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满是错愕和不敢相信。他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我心里有点发虚，手心已经冒汗了。这老头不会被我气得当场厥过去吧？古代的老臣，好像都有这个“以死相谏”的职业病。
“陛下……”沈墨书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里面混杂着失望、痛心，还有一丝我读不懂的……茫然？“先帝在时，对谢将军都……都赞誉有加。如今国难当头，您……您怎能说出这样的话？”
“先帝是先帝，朕是朕。”我把心一横，继续加码，把无赖的劲头拿捏得死死的，“他守不住，就换人去守。再不行，那蛮族要什么，给他们不就行了？割地还是赔款，你们商量着办。总之，别来烦朕，朕要休息了。”
这几句话一出口，我自己都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太贱了，简直是人渣中的战斗机。我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能盯着殿顶华丽的藻井，假装对那上面的龙纹很感兴趣。
但效果是显著的，脑海里立刻传来了天籁之音。
【叮！检测到昏君行为：【无故斥责忠臣】、【发表降臣言论】。】
【昏君点数+1。】
【昏君点数+5。】
【当前总点数：6。】
我靠！才6点？我这都快把人气死了，就值这么点？系统你这通货膨胀也太严重了吧！我心里疯狂吐槽，脸上却还得端着那副“天塌下来也与我无关”的死样子。
“陛下！三思啊陛下！”沈墨书终于反应过来了，悲呼一声，重重地一个头磕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听得我牙酸。“割地赔款，丧权辱国，此乃取乱之道，更是亡国之兆啊！祖宗基业，万万不可毁于一旦啊陛下！”
他身后那群刚刚还黑压压一片的大臣们，此刻也炸开了锅。
“陛下，万万不可啊！”
“沈大人所言极是，请陛下收回成命！”
“我大朔将士还在前线浴血奋战，怎能言降！”
哭喊声、劝谏声，吵得我脑仁疼。
我烦躁地挥了挥手，从龙椅上站起来，感觉自己像个被围攻的反派，下一秒就要被正义的伙伴们给群殴了。
“行了行了，都给朕闭嘴！”我吼了一嗓子，声音因为心虚而有点破音，“朕说过了，容后再议！退朝！”
也顾不上什么帝王仪态了，我几乎是小跑着，在内侍惊恐的搀扶下，逃也似的溜了。身后，是沈墨书那一声声泣血般的“陛下”，听得我头皮发麻。
一路冲回寝宫，我“砰”的一声关上殿门，把所有声音都隔绝在外。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砰砰直跳，刚才那一幕，比我上辈子面对甲方提的那些离谱需求时还要刺激。
但紧接着，一股后知后觉的兴奋感涌了上来。
6点！虽然少，但这是个开始！我成功地扮演了一个混账皇帝！
“系统，这表现还行吧？”我忍不住在心里嘚瑟起来。
【评价：入门级表演，表情浮夸，台词生硬，但鉴于宿主第一次尝试，勉强及格。】
冰冷的电子音毫不留情地给我泼了盆冷水。
我撇了撇嘴，及格就及格吧，好歹是开了个头。
我瘫软在寝宫那张大得离谱的床上，用丝滑的锦被把自己裹成一个卷。刚才还觉得无比沉重的压力，此刻好像也减轻了那么一点点。
不就是当昏君吗？不就是被骂吗？上辈子在网上跟人对线，我可从来没输过。这帮古人，能有键盘侠厉害？
我开始盘算下一步计划。当昏君，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当然是懒！是怠政！
明天开始，不上朝了！谁来我都不见！让他们自己吵去吧！
我就在宫里吃吃喝喝，享受人生。对，就这么干！
正当我美滋滋地规划着自己的躺平大计时，那个该死的电子音又响了。
【新手任务发布：【三日罢朝】。】
【任务要求：连续三日不理朝政，不召见任何大臣。】
【任务奖励：昏君点数+10。】
【失败惩罚：中级电击体验一次。】
我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
还有主动任务？这系统还挺智能啊，还会顺着我的思路来。
不过，中级电击是什么鬼？听起来就比之前那个“精神百倍”的高级电击要恐怖多了。
算了，不想了。反正这任务正合我意。
罢朝三日，奖励10点昏君点数，这简直是白送的福利啊！
我重新躺下，把自己埋进柔软的被子里，忍不住笑出了声。
北疆的危机？国库的亏空？见鬼去吧！
从现在开始，我，陆珩，就要正式开启我的昏君生涯了！
第一步，睡觉！睡到天昏地暗！
我闭上眼睛，带着对美好明天的无限憧憬，沉沉睡去。这是我穿越以来，睡得最香的一觉。
然而，我并不知道，在我呼呼大睡的时候，整个皇宫，乃至整个朝堂，已经因为我今天的“昏君言论”和“落荒而逃”，彻底炸了锅。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
沈墨书枯坐了一夜，面前的茶水已经换了七八盏，却一口未动。他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今天在新皇面前的每一幕，每一个细节。
陛下的不耐烦，陛下的敷衍，陛下的荒唐言论……
不对，不对劲。
沈墨书猛地站了起来。
七皇子陆珩，他虽然在宫中不起眼，但自己是看着他长大的。他性情是软弱了些，但绝不是蠢人，更不是一个毫无心肝的混账。先帝的遗诏里写得清清楚楚，“仁厚纯孝，性情敦良”，这才是他的本性。
一个仁厚的人，怎么会对自己将士的生死无动于衷？
一个敦良的人，怎么会说出割地赔款这种话？
除非……除非他是故意的！
一个大胆到让他自己都心惊肉跳的念头，从心底里冒了出来。
先帝骤逝，几位年长皇子为夺嫡几乎兵戎相见，朝堂内外暗流涌动。北有蛮族叩关，南有水患灾民，国库亏空，内忧外患。
陛下在这个时候被推上皇位，他无权无势，无依无靠，就像一个坐在火药桶上的孩子。
他今天的表现，那不耐烦的背后，是不是隐藏着深深的无力？那荒唐言论的背后，是不是一种破釜沉舟的试探？对了！陛下最后那个哈欠！那哈欠之后，眼角分明有泪光！那不是困倦，那是悲痛到极致，却又不得不强行掩饰的泪水啊！
他在试探！他在用这种近乎自污的方式，试探朝堂上到底谁是忠臣，谁是奸佞！
他说让将士自己看着办，是想看看谁会真正为前线将士奔走呼号！
他说割地赔款，是想引出那些早就心怀鬼胎的投降派！
他最后落荒而逃，不是因为心虚，而是因为痛心！痛心这满朝文武，在他最需要支持的时候，给他的却是哭喊和施压！他是不愿让我们看到他这位新君的脆弱和悲伤啊！
想通了这一点，沈墨书只觉得浑身一震，一股热流从胸口直冲头顶。
陛下……陛下用心良苦啊！
他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位年轻的帝王，在无人知晓的角落，独自背负着如山般的重担，用自己的方式，艰难地守护着这个风雨飘摇的帝国。
“来人！备笔墨！”沈墨书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老夫要连夜修书，将此中玄机，告知诸位同僚！”
他要立刻将自己的“惊天发现”，告知那些同样在迷茫和失望中的同僚。
绝不能让陛下的苦心，付诸东流！更要保护好陛下这盘惊天大棋！
而此刻，睡梦中的我，正梦见自己泡在黄金做的浴缸里，身边围着一群美女给我喂葡萄。
我咂了咂嘴，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梦话：“这班……呸，这昏君，当得真爽……”
完全不知道，我的第一个昏君行为，已经被首席“脑补大师”沈墨书，给解读成了一盘足以载入史册的千古阳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