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业区的黎明死寂得可怕。
锈蚀的钢架在晨光中投下扭曲的阴影，破损的窗户像空洞的眼眶，风穿过管道时发出呜咽般的嘶鸣。阿兰若靠在一台废弃的冲压机旁，墨色的长发被汗水浸湿了几缕，贴在颈侧。他闭目调息，体内“生命共鸣”的力量缓缓流转，修复着过度消耗带来的疲惫。
泠坐在他肩头，背后那对光翼微微张开，星辉如薄纱般笼罩两人所在的小片区域——这是她维持的隐蔽结界，能隔绝气息与能量波动。但阿兰若能感觉到，从刚才开始，她的星辉流转就有些不稳。
“您累了。”他睁开眼，轻声说。
“维持高阶隐蔽结界，消耗比预期大。”泠的声音依旧平静，但阿兰若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那个黑袍人……他在用某种广域扫描能力。我必须持续调整结界频率，避开他的探测。”
阿兰若看向窗外。厂房的破损处能看到远方公路的模糊轮廓——那些改装越野车并没有离开，而是在工业区外围游弋，如同围猎的狼群。
“他在等我们出去？”
“不。”泠的星眸中数据流闪过，“他在定位。混沌力量虽然混乱，但在追踪上却有些独特的手段……他在用生命能量作为信标。”
阿兰若一愣：“生命能量？可我们不是已经屏蔽——”
话音未落。
厂房外突然传来尖锐的破空声！
一道漆黑如墨的能量箭矢，竟毫无征兆地穿透了厂房的铁皮外墙，直射阿兰若面门！箭矢所过之处，空气发出被腐蚀的嗤嗤声响。
来不及思考，阿兰若本能地侧身翻滚。箭矢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击穿身后的机器，留下一个边缘还在冒着黑烟的孔洞。
“怎么可能……”他震惊地看向箭矢射来的方向——结界明明还在！
“是‘因果追溯’。”泠的声音陡然变冷，“他锁定的是你身上残留的、与混沌能量接触过的‘因果’。任何隐蔽手段都对这种追踪无效。”
她的话音刚落，第二支、第三支箭矢接踵而至！
这次阿兰若有了准备。长剑出鞘，莹绿光芒暴涨，他挥剑斩向射来的箭矢。剑刃与漆黑能量碰撞的瞬间，爆发出刺耳的尖啸——生命能量与混沌能量激烈冲突，炸开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波纹。
箭矢被斩碎，但阿兰若也被震得倒退三步，握剑的手虎口崩裂，鲜血渗出。
“没用的。”泠飞离他的肩头，悬停在半空，“因果追溯一旦锁定，攻击就会无穷无尽，直到命中目标。唯一的破解方法是……”
她顿了顿，星眸转向阿兰若，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我暂时解除隐蔽，用我的神性气息完全覆盖你，强行斩断那根因果线。”
“不行！”阿兰若立刻反对，“那样您就会暴露——”
“已经暴露了。”泠打断他，手一挥。
笼罩两人的星辉结界如泡沫般消散。
几乎在同一瞬间，厂房外响起震耳欲聋的轰鸣！十几辆越野车从四面八方撞破厂房的铁门、墙壁，咆哮着冲了进来。车灯刺破昏暗，引擎的咆哮在空旷的厂房内回荡成一片。
车队呈扇形散开，将两人围在中央。车门齐刷刷打开，超过五十名武装人员跳下车，黑洞洞的枪口、闪着寒光的刀刃，全部指向阿兰若和泠。
最后，那辆漆着扭曲图腾的领头车上，黑袍人缓缓走了下来。
是个男人——苍白的面容，深邃的眼窝，薄唇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但最令人不适的是他的眼睛：瞳孔深处，有漆黑的雾气在缓缓旋转，如同两个微型的混沌漩涡。
“终于……”黑袍人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却带着一种非人的空洞感，“找到你们了。”
他的目光先在阿兰若身上停留片刻，露出感兴趣的神色：“不错的猎物。生命能量纯净得少见……吃了你，我的混沌之种应该能再进化一次。”
然后，他的视线移向了泠。
那一刻，黑袍人眼中漆黑的漩涡骤然加速旋转。
“啊……”他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如同瘾君子见到了渴求已久的毒品，“多么美妙的神性……多么纯粹的秩序之力……吃了你，我就能彻底完成转化，成为真正的混沌使者！”
阿兰若握剑的手青筋暴起，眼神冷如寒冰：“你做梦。”
黑袍人笑了，那笑容扭曲而疯狂：“做梦？小家伙，你可能还没明白状况。”
他张开双臂，黑袍无风自动。漆黑的雾气从他体内涌出，如同活物般在地面蔓延，所过之处，金属腐蚀、水泥崩解，连空气都变得粘稠污浊。
“我名‘夜魇’，混沌之主的第七使徒候选。”他的声音开始重叠，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同时说话，“在这个被混沌选中的猎场里，我就是法则，我就是——”
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泠抬起了手。
没有咒语，没有蓄力，只是简简单单地抬起右手，食指轻轻一点。
“聒噪。”
她说。
……………………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夜魇张开的双臂僵在半空，脸上扭曲的笑容定格。他身后那些武装人员，举枪的动作停滞，甚至有人刚刚跳下车，一只脚还悬在空中。飞扬的尘埃悬浮如星云，引擎排气管喷出的尾气凝固成灰色的雾团。
整个厂房，方圆百米内，一切陷入绝对的静止。
只有阿兰若能动。他震惊地看向肩头——泠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那里，但她此刻的状态……
变了。
她的身体没有变大，依旧是29厘米的高度，但背后的那对光翼，此刻完全展开了。
不是之前那种半透明的、精致的光翼虚影。而是真正的、由无数流动的星光符文组成的实体光翼——翼展超过三米，每一片翼羽都清晰可见，上面流转的符文复杂得让阿兰若只看一眼就感到头晕目眩。
银色的长发无风自动，发梢拖曳出细碎的星辉轨迹。那双星眸中，此刻没有瞳孔，只有完整的、正在缓缓旋转的星河图景。她小小的身体悬浮在阿兰若肩头，却散发着一种令万物臣服的威压。
那不是力量层面的压制，是生命层次、存在本质的碾压。
“泠……大人？”阿兰若的声音有些干涩。
泠的声音响起，依旧空灵，却多了一种阿兰若从未听过的、属于神明的绝对威严，“看着。”
她伸出右手，对着静止的夜魇，虚虚一握。
“啪。”
清脆的碎裂声。
夜魇体外那层漆黑雾气构成的护盾，如同玻璃般炸裂。他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攥住，身体开始不自然地扭曲，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但夜魇没有痛苦的表情——因为他的时间也被凝固了。
“混沌使徒候选……”泠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连真正的使徒都算不上，也敢觊觎神性？”
她的手缓缓收紧。
夜魇的身体扭曲得更厉害了，皮肤表面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纹，漆黑的血从裂缝中渗出。那些血液没有滴落，而是凝固在空中，构成一幅诡异的画面。
阿兰若屏住呼吸。
这就是泠真正的力量？这就是……神明的力量？
但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夜魇那双被凝固的眼睛里，漆黑的漩涡突然加速旋转——哪怕在时间静止的领域中，那漩涡依然在动！
“嗯？”泠微微偏头。
下一秒，夜魇的身体轰然炸开！
不是血肉横飞的爆炸，而是化作漫天漆黑的雾气。雾气迅速凝聚，在十米外重新成型——夜魇的身影从黑雾中走出，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嘴角渗出一缕黑血，但……他挣脱了时间静止。
“不愧是秩序之神……”夜魇咳嗽着，眼中却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哪怕只是部分力量，也如此强大……但可惜，你现在的状态，维持这种程度的神域，能持续多久呢？”
泠没有说话。
但阿兰若感觉到，肩头的她，呼吸微不可查地急促了一丝。
“看，被我说中了。”夜魇笑了，笑容狰狞，“你为了保持那个可爱的小形态留在人类身边，大部分力量都处于封印状态吧？强行展开‘秩序神域’，对现在的你来说，负担可不小呢。”
他张开双手，漆黑雾气再次涌出，这次更加浓稠，几乎化为实质。
“而我……”夜魇眼中的混沌漩涡疯狂旋转，“最擅长的，就是消耗战。”
话音落下，他身后的五十多名武装人员突然齐齐发出非人的嘶吼！他们的眼睛瞬间被漆黑充斥，身体开始扭曲变形——肌肉膨胀，骨骼拉长，皮肤表面浮现出黑色的纹路。
混沌污染，全面激活。
这些原本还算人类的契约者，在夜魇的强制催动下，彻底变成了混沌的怪物。
“杀。”夜魇轻轻吐出一个字。
五十多只怪物，同时扑了上来！
时间静止的领域在这一刻破碎。阿兰若只来得及挥剑斩开最先扑到面前的三只怪物，就被更多的怪物淹没。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
………………
这是阿兰若经历过最艰难的战斗。
这些被彻底污染的怪物，完全丧失了理智，不惧疼痛，不惧死亡。它们的攻击毫无章法，却疯狂得可怕。更麻烦的是，它们的血液、唾液都带有强烈的腐蚀性，溅到皮肤上就会留下灼伤。
阿兰若将“生命共鸣”的力量催动到极致。长剑每一次挥出都带着莹绿的净化之光，每一剑都精准地刺向怪物的要害。但敌人太多了，他的背上、手臂上不断添上新伤，鲜血染红了破烂的衣物。
“左侧，三只同时扑击。”泠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冷静依旧，“后撤三步，用‘回风扫叶’。”
阿兰若依言后撤，长剑划出一道完美的圆弧。剑光如月华洒落，三只怪物被齐腰斩断，黑血喷溅。
“右前方，夜魇在蓄力。”泠继续指导，“他要释放范围攻击。准备好，我教你一个简单的防御术式。”
话音刚落，夜魇的蓄力完成。
他双手在胸前合拢，漆黑的能量球急速膨胀，直径超过一米，内部有无数扭曲的面孔在挣扎嘶吼。
“混沌·百鬼噬！”
能量球轰然射出，所过之处，地面被腐蚀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就是现在。”泠说，“将生命能量集中在剑尖，想象你在绘制一个圆——一个完整的、封闭的圆。”
阿兰若来不及思考，本能地照做。
莹绿色的光芒从剑尖溢出，在空中迅速勾勒——不是一个简单的圆，而是一个由无数细密符文构成的复杂法阵。法阵成型的瞬间，爆发出纯净的生命光辉，如同在污浊的黑暗中升起一轮翠绿的太阳。
漆黑能量球撞在法阵上。
没有爆炸，只有无声的消融。
混沌能量与生命能量激烈冲突，相互湮灭。刺眼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厂房，阿兰若被冲击波震得倒退数步，喉咙一甜，喷出一口鲜血。
但他挡住了。
挡住了那个看起来足以毁灭一切的攻击。
“不错。”泠的声音里有一丝赞许，“第一次使用‘生命壁垒’，完成度就有68%。你的天赋确实惊人。”
阿兰若拄着剑喘息，嘴角还在渗血，但眼睛很亮：“是您教得好。”
夜魇的脸色阴沉下来。
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普通的人类，居然能在神明的指导下，挡住他的杀招。
“有意思……”他舔了舔嘴角的黑血，“那就让我看看，你们还能撑多久。”
他再次抬起手，但这次，不是攻击阿兰若。
而是对准了那些还在围攻阿兰若的怪物。
“献祭。”
夜魇轻轻吐出两个字。
下一刻，所有怪物齐齐发出凄厉的惨叫！它们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血肉、骨骼、乃至灵魂，都被某种力量强行抽取，化作漆黑的血雾，涌向夜魇。
五十多只怪物，在短短三秒内，全部化为干尸。
而夜魇吸收完所有血雾后，身体开始发生恐怖的变化。
他的体型膨胀了一圈，皮肤表面浮现出漆黑的鳞片，手指变得细长尖锐，背后甚至钻出了两对由黑雾构成的、残缺的翅膀。他眼中的混沌漩涡扩大，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眶。
半神化。
“现在……”夜魇的声音变得嘶哑，如同无数人同时低语，“让我们重新开始。”
他消失了。
不是速度快到看不见，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消失——融入阴影，融入黑暗。
阿兰若的感知全开，却捕捉不到任何气息。
“上面！”泠突然预警。
阿兰若想也不想，举剑上挡。
“铛——！”
金属碰撞的巨响中，夜魇的身影从头顶的阴影中钻出，漆黑的利爪与长剑交击。恐怖的力量传来，阿兰若脚下的水泥地面寸寸龟裂，他整个人被压得单膝跪地，嘴角再次溢血。
太快了，太强了。
这就是半神级别的力量？
“左边！”泠再次预警。
阿兰若勉强侧身，另一只漆黑利爪擦着他的胸膛掠过，撕开三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右后！”
“下方！”
“正前！”
泠的预警越来越急。夜魇如同鬼魅，在阴影中不断穿梭，每一次出现都是致命的攻击。阿兰若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鲜血几乎将他染成一个血人。
这样下去……会死。
这个念头刚升起，阿兰若就感觉肩头的泠，轻轻叹了口气。
“阿兰若。”她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温柔而坚定，“闭上眼睛。”
“什么？”
“相信我。”泠说，“闭上眼睛，把身体交给我。”
阿兰若没有犹豫。
他闭上双眼，彻底放开对身体的控制。
那一刻，他感觉到一股浩瀚如星河的力量，从肩头涌入他的四肢百骸。那不是生命能量，而是更高级的、属于秩序法则本身的力量。
他的身体，自己动了。
不是他在控制，是泠在通过某种深层次的连接，暂时接管了他的身体。
眼睛依旧闭着，但阿兰若能“看见”——不是用视觉，是用一种更高级的感知。他“看见”夜魇在阴影中穿梭的轨迹，“看见”混沌能量的流动，“看见”这个厂房内每一粒尘埃的运动。
然后，他的剑动了。
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刺。
剑尖穿透虚空，刺入一片看似空无一物的阴影。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
夜魇的身影从阴影中跌出，胸口被长剑贯穿。漆黑的血液喷涌而出，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前的剑，又抬头看向依旧闭着眼睛的阿兰若。
“这……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泠的声音从阿兰若口中说出——是阿兰若的声音，却带着神明的威严，“在秩序的眼中，混沌的隐匿，如同黑夜中的火炬一样显眼。”
她操控着阿兰若的身体，手腕一拧。
长剑在夜魇体内旋转，生命能量与秩序法则同时爆发。
“啊——！！！”
夜魇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如破布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厂房的钢架上，将两根钢梁撞得弯曲变形。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但胸口那个伤口周围，莹绿色的光芒与银色的星辉交织，正在疯狂净化他体内的混沌能量。黑色的雾气不断从他七窍中涌出，又被净化成虚无。
“不……我不能死……”夜魇嘶吼着，眼中满是不甘，“我离使徒只差一步……只差……”
他的声音渐渐微弱，身体开始崩解，从四肢开始，一点点化为飞灰。
最后时刻，他死死盯着阿兰若——或者说，盯着阿兰若肩头的泠，眼中爆发出最后的恶毒：
“你护不住他的……混沌已经盯上你们了……‘猎神计划’……已经启动……”
“所有神明……所有秩序的存在……都会被猎杀……”
“你们……逃不掉的……”
话音落下，夜魇的身体彻底化为黑色的尘埃，随风飘散。
厂房内陷入死寂。
阿兰若睁开眼睛，身体的控制权回归。他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刚才那一战，消耗太大了。
“泠大人……”他转头看向肩头。
然后，他愣住了。
泠依旧坐在他肩头，但此刻的她，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背后的光翼黯淡无光，星辉稀薄得几乎看不见。最让他心脏骤停的是——她的嘴角，竟渗出了一缕银色的、如同液态星光的血液。
“您受伤了？！”阿兰若的声音在颤抖。
“无妨。”泠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动作有些虚弱，“强行展开秩序神域，又透支力量操控你的身体……反噬而已。休息几天就好。”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阿兰若能看到，她那双星眸中的星河，流转速度明显慢了许多，甚至有些紊乱。
“对不起……”阿兰若的声音低了下去，“是我太弱了……”
“不。”泠轻轻摇头，手按在他的脸颊上——这个动作她做得很吃力，但很认真，“阿兰若，你做得很好。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掌握到这种程度……已经超出我的预期了。”
她顿了顿，星眸望进他的眼睛：
“而且，你让我看到了……秩序与生命结合的可能性。”
“刚才我操控你身体时，你的生命能量与我的秩序法则，产生了完美的共鸣。那种力量……很温暖，也很强大。”
阿兰若怔怔地看着她，看着那张苍白却依然精致的小脸，看着那双即使虚弱也依旧美丽的星眸。
然后，他做了一个自己都没想到的动作。
他轻轻抬起手，用指尖极轻地、极小心地，触碰了泠的脸颊。
冰凉的触感，却让他心底涌起一股灼热。
“泠。”他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没有加“大人”这个称呼，“我会变强的。强到……再也不需要您透支力量来保护我。”
泠的身体微微一颤。
她看着阿兰若，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轻轻将脸靠在他的指尖上，闭上了眼睛。
“嗯。”她轻声应道，“我相信你。”
厂房外，晨光完全照亮了大地。
远方的公路上，那些失去主人的越野车静默地停着，如同被遗弃的玩具。
而在厂房内，浑身是伤的剑客，与虚弱的神明，就这样静静依偎着。
阿兰若的长发在晨风中轻轻飘动，墨黑色的发带末端的星轨符号，闪烁着温柔的微光。
他知道，夜魇临死前的话不是虚张声势。
混沌已经盯上他们了。
猎神计划……那是什么？
前路还有多少危险？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只要肩头这个小小的神明还在，只要她眼中那星河般的光芒还在……
他就不会停下脚步。
“泠。”他轻声说，“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泠睁开眼，星眸望向西北方向更深处。
“继续往西北。”她说，“我能感觉到……那个方向，有更多的秩序波动。也许……还有其他的神明遗物，或者其他……还在坚守的秩序存在。”
阿兰若点点头，小心地将泠捧在手心——她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再坐在肩头了。
“那我们就去西北。”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发生过死战的厂房，然后转身，朝着晨光最明亮的方向走去。
脚步虽然有些蹒跚，但很坚定。
因为他的掌心，托着整个世界。
而在他们离开后许久，厂房角落的一片阴影中，突然蠕动了一下。
一颗漆黑如墨的眼球，从阴影中钻出，静静悬浮在空中。
眼球内部，混沌漩涡缓缓旋转。
它“注视”着阿兰若和泠离开的方向，然后，悄无声息地融回阴影，消失不见。
如同从未存在过。
但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极淡的混沌气息，却证明着——
猎杀，远未结束………………
而猎物与猎人的身份，或许……本就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