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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林婉开始有意识地记录“木马日志”。

一个普通的硬壳笔记本,扉页上工整地写着“观察记录:弘晖与枣木小马”。每天,她都会分时段记录弘晖的情绪状态、与木马的互动方式、木马的物理状态(触感、光泽等)、以及任何异常现象。陈明则负责将幼儿园老师的反馈、弘晖的绘画内容、以及他们自己进行的“温和实验”结果整理归档。

“四月十二日,晴。上午情绪稳定,玩积木时木马放在一旁,触感常温。午睡时抱着木马,据他说‘有点暖暖的,像晒太阳’。下午画了一幅画,有黄色的房子(可能是宫殿?),旁边有很多小人,他说是‘侍卫和宫女’。画到一半突然哭了,说想‘李嬷嬷做的酪干’。当时他紧握着木马,我观察了五分钟,未发现可见光或温度明显变化,但他坚持说木马‘很暖和’。”

“四月十五日,多云。户外活动时被一只突然飞过的羽毛球吓到,后退时撞到攀爬架(未受伤)。瞬间抓住胸前挂着的木马。据同班朵朵再次提及‘小木马闪了一下,金色的’。我检查木马,无异常。弘晖说抓住的时候‘里面跳了一下,像小心脏’。情绪平复很快。”

“四月十八日,实验记录:晚八点,尝试在安静环境中,引导弘晖回忆‘抓周’当日细节,并轻抚木马。弘晖描述‘很多礼物’、‘阿玛的匕首很亮’、‘有光围过来’。过程中,弘晖呼吸稍促,自述木马‘越来越暖和’。我用红外测温仪(距马腹一厘米)监测,温度从24.3℃缓慢升至24.8℃,停止回忆后五分钟内回落至24.5℃。环境温度恒定24℃。不确定是否为手持或情绪导致的体热传导。”

日志一条条累积,数据虽然零散,甚至有些主观,但趋势渐渐清晰:这匹枣木小马,似乎真的能对弘晖的情绪,尤其是瞬间的惊吓、强烈的思念等剧烈波动,产生微弱的、但可能客观存在的“共振”。这种共振表现为弘晖主观的“温润”或“心跳”感,偶尔伴随极其短暂、难以捕捉的微光(目前仅朵朵声称看到两次),甚至可能有极其微弱的温度变化。

“这像是某种……能量标记,或者说,信标。”陈明指着红外测温仪记录的那次0.5℃波动,“虽然变化极小,但在恒温环境下,木马自身温度出现与弘晖情绪同步的起伏,这很难用单纯的心理作用或体热传导解释。它可能从弘晖身上,或者从那个‘穿越事件’中,吸收或储存了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能量’,并在弘晖情绪激烈时产生微弱的反馈或释放。”

“能量……”林婉咀嚼着这个词,“那它储存的能量,够不够把弘晖再送回去?或者,反过来,从那边送东西过来?”

两人面面相觑,无法回答。科学素养让他们倾向于寻找物理解释,但眼前的现象显然超出了现有物理学的范畴。他们能做的,只有继续观察、记录,并小心翼翼地保护弘晖,不让他察觉大人们的紧张,也不让外界发现这个惊天秘密。

幼儿园里,弘晖的“特别”渐渐被孩子们接受。他的词汇偶尔古雅,他的常识有时错位(比如不认识塑料,但知道各种瓷器名称),他格外珍惜那匹旧木马,但也愿意在老师的引导下分享其他玩具。王老师经过初期观察,已接受了林婉“孩子以前生活在封闭环境”的解释,对他更多了一份包容和耐心。

这天美术课,主题是“我最喜欢的动物”。其他孩子画了小猫、小狗、兔子、恐龙。弘晖咬着彩笔头想了很久,最后在纸上画了一只威风凛凛的、有着斑斓羽毛和长长尾羽的大鸟,站在一棵松树上。

“弘晖画的是……大公鸡吗?”一个小朋友好奇地问。

“是凤凰。”弘晖认真地纠正,“玛法……我爷爷说,凤凰是神鸟,住在梧桐树上,看到天下太平才会飞出来。”他想起皇玛法御书房里那幅《百鸟朝凤》图,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画的,有点不好意思,“晖儿画得不像,宫里画师画得才好。”

“宫里?”朵朵眨着大眼睛。

“就是……很大的房子,有很多侍卫。”弘晖含糊地说,他记得林阿姨说过,不能跟别人说“皇玛法”。

王老师走过来,看着那幅笔触稚嫩却透着不凡寓意的画,心中感叹这孩子家庭熏陶果然不同。她笑着夸奖:“弘晖画得很有气势!凤凰象征吉祥,很好哦。”

弘晖开心地笑了,小心地把画收好,说要带回去给林阿姨和陈叔叔看。他没有注意到,当他全神贯注画凤凰、回忆皇玛法的书房时,放在身边小凳子上的枣木小马,马腹的木纹,在窗外斜射进来的阳光下,似乎流转过一丝极其微弱的、金红色的光泽,如同他笔下凤凰尾羽的残影,一闪即逝。

紫禁城,钦天监的密室。

这里平时是观测天象、推算历法的重地,此刻却摆满了各式各样奇特的仪器:西洋进贡的玻璃棱镜、放大镜、简易的温度计(康熙帝对西学颇有兴趣,钦天监收藏了不少)、甚至还有几块从教堂拆下来的彩色玻璃。室内光线昏暗,唯有几盏特制的、加装了聚光铜罩的油灯,将光线集中在那匹枣木小马上。

主持观测的,除了钦天监的汉人监正外,还有两位精通西学的传教士——康熙特意召来的白晋,以及另一位擅长光学和机械的葡萄牙传教士徐日升。胤禛和胤祥也获准在一旁观看。

小马被放置在一个铺着黑色绒布的檀木托架上,周围没有任何反光物。白晋和徐日升正在用一组透镜组合(简易的复合显微镜)和玻璃棱镜,仔细观察木马的每一寸表面,尤其是胤禛指出触感有异的马腹底座部分。

“不可思议……”徐日升透过镜片,用生硬的汉语低呼,“这木质纹理……如此均匀细密,绝非寻常枣木。看这里,纹路深处似有……似有极淡的金色微粒?不,不是附着物,更像是木质本身透出的光泽!”他调整着透镜角度。

白晋则更关注温度。他使用一种带有玻璃泡和染色酒精的、较为精细的温度计(当时最先进的),小心翼翼地贴近木马不同部位。长时间观测后,他抬起头,灰蓝色的眼睛里充满困惑:“尊敬的陛下,亲王殿下,这木马……它不同部位的温度,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差异。腹部,尤其是您指出的这个区域,比其他部位恒定高出大约华氏半度(约0.3摄氏度)。而且,这种差异是持续的,并非环境温度波动所致。这……这不符合常理。同一块木头,在没有外部热源的情况下……”

胤禛的心跳猛地加快了。持续的、局部的温度差异!这与林婉他们在现代观测到的、随弘晖情绪波动的温度变化,虽然程度和诱因不同,但都指向了这木马的“非恒温”特性!

“可能的原因?”康熙的声音在昏暗的密室中响起,平静无波,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这……”徐日升放下透镜,与白晋交换了一个眼神,“陛下,以臣等浅见,或许有两种可能。其一,此木料在生长时,便因某种特殊地质或环境,吸纳了某种……未知的矿物或能量,使其具有了微弱的、持续释放热量的特性。其二,”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此木料或许被某种外力……‘浸染’或‘标记’过,导致其内部结构发生了我们无法理解的变化,从而表现出这种异常。”

外力浸染?标记?胤禛立刻想到了弘晖失踪时的金光,以及萨满所说的“非人间之象”。难道,那道光不仅仅带走了晖儿,还在他最常接触的这匹木马上,留下了某种“印记”或“能量”?

“能否检测出是何外力?或如何浸染?”康熙追问。

白晋苦笑摇头:“陛下,臣等所用之器,虽为泰西精工,但亦只能观测表象。此木内部之玄妙,或许唯有造物主方能洞悉。不过……”他犹豫了一下,“臣曾听闻,在某些极为罕见的天然磁石或奇异矿石中,亦存在类似‘恒温’或‘能量内蕴’之说。或许,可尝试用磁石、或不同属性的宝石、金属靠近此木,观察有无反应?”

“准。”康熙点头。

一系列测试随即展开。强力磁石、玉器、金银、铜铁、甚至一块据说来自火山深处的黑曜石,被轮流小心翼翼地靠近枣木小马。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木马毫无反应,依旧是那副温润古朴的模样。

就在测试即将结束,众人略显失望之际,负责用棱镜分光观测的徐日升,忽然“咦”了一声。他示意助手将油灯的光线调整到某个特定角度,透过棱镜,将散射的光谱投射到一块白色屏幕上。

“陛下请看!”徐日升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

众人看去,只见在正常的七彩光谱旁边,枣木小马马腹对应的区域,光谱中似乎多出了一条极其细微、淡得几乎看不见的、位于红色光谱外侧的暗色线条!这条线非常微弱,且不稳定,时隐时现。

“这是什么?”胤禛急问。

“这……这似乎是某种……吸收谱线?”徐日升语气不确定,“通常,物质会吸收特定波长的光,在光谱上留下暗线。但这条线所在的波长……非常特别,不在寻常物质吸收范围内。而且,它的出现似乎与光照角度有关,并非一直存在。”他尝试调整木马角度和光线,那条暗线果然时有时无,位置也略有飘移。

白晋凑近仔细观察,沉吟道:“这或许说明,此木对特定方向、特定波长的光,有极其微弱的吸收或反应?而这反应,可能与其内部那种‘活性’或‘能量’有关?”

虽然依旧没有突破性结论,但这条飘忽不定的、异常的光谱暗线,无疑给这匹木马的神秘又增添了一层证据。它不再是单纯的“感觉温润”,而是有了仪器可观测的、哪怕极其微弱的异常物理表征。

康熙沉默良久,目光深邃地望着那匹在仪器环绕下更显不凡的小木马。

“继续观测,记录所有细节。尝试不同光线,不同时辰,不同摆放方位。”他最终下令,“另,传旨内务府,密查京城及近畿所有木行、古玩店、乃至寺庙宗祠,寻访有无类似特性之木料,无论种类,无论年代,一经发现,即刻呈报。”

调查的范围,从虚无缥缈的传说,开始向更具体的“物质”层面收缩。这匹枣木小马,如同一把钥匙,虽然还不知道能打开哪扇门,但它的奇特,已经毋庸置疑。

是夜,胤禛回到王府,没有去书房,而是屏退左右,独自走进了封闭已久的、弘晖居住的院落。

月光如水,洒在寂静的庭院中。海棠树已经结了小小的花苞,在夜风中微微摇曳。他推开正房的门,熟悉的陈设映入眼帘,只是少了那个小小的身影和欢快的笑声,一切都显得空旷而冷清。

那匹枣木小马,依照康熙的旨意,已被放回原处——弘晖小床边的矮柜上。在月光下,它静静地立在那里,轮廓温润。

胤禛缓步走过去,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到马背。木质温凉,似乎与平日并无不同。但想到白日里钦天监密室中的观测,想到那条飘忽的光谱暗线,想到白晋所说的“活性”与“内蕴微火”,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想起弘晖小时候,总是抱着这匹小马,跌跌撞撞地跑来跑去;想起他午睡时,一定要把小马放在枕边;想起他牙牙学语时,对着小马叫“马马,跑跑”……

“晖儿……”低哑的呼唤溢出唇边,带着无尽的思念和无力感。这个素来以冷峻刚强著称的男人,此刻在空无一人的儿子房间里,卸下了所有伪装。他握住小马,指尖用力到发白,仿佛想从这冰凉的木头里,汲取一丝儿子的气息,或者感应到那渺茫的、回归的契机。

就在他情绪激荡、思念如潮水般涌来的瞬间——

被他握在手中的枣木小马,马腹处,那熟悉的区域,似乎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不是温度变化,不是光泽改变,而是一种真切的、如同心跳般极其微弱的搏动感,顺着他的指尖,清晰地传递到他的神经末梢!

胤禛浑身一震,如遭电击,猛地松开了手。

小马“嗒”一声轻响,落回矮柜上,恢复了静止。

月光依旧,庭院寂寥。仿佛刚才那一下微弱到几乎以为是错觉的震动,从未发生过。

胤禛站在黑暗中,胸膛剧烈起伏,眼睛死死盯着那匹木马,目光中充满了震惊、狂喜、以及更深的困惑。

它……刚才真的动了吗?是因为他的触碰?还是因为……他那一刻汹涌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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