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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时间失去了刻度,只剩下呼吸与心跳的计数,以及角落里杨未偶尔无法抑制的、细微的哆嗦声。

那枚暗淡的玉片和半展的纸笺,依旧躺在他身前冰冷的地面上,像一滩凝固的、有毒的阴影,无人敢触碰,目光扫过时却都带着钩子。

阿淮闭目凝神,但并未真正休息。他的意识如同精密扫描仪,一遍遍过滤着进入“癸室”后的所有细节:傩面人每个动作的幅度,电子合成音最微小的顿挫,门开启时雾气翻涌的规律,甚至每个人在不同压力下最细微的生理反应——呼吸频率的改变,肌肉不自觉的绷紧,视线的漂移方向……

他在寻找模式,寻找这看似绝对混沌的死亡游戏之下,可能存在的、冰冷的逻辑链条。

“钥匙”与“血引”。这两个词反复在他脑海中碰撞。令牌是“钥匙”的一种吗?如果是,如何使用?至于“血引”……他极力避免去深想那个最直观的可能。但杨未“溯源”出的东西,那枚可能来自古墓的玉片,是否正是某种“血引”的线索?亦或,其本身就需要“血引”来激活?

就在他思绪如齿轮般精密咬合、缓缓推进时——

毫无征兆地,房间正中央,那尊静立如同雕像的傩面人,脚下那座铜制香炉,骤然爆出一团炽烈的金色火星!

不是燃烧,是爆燃!无数细碎的金色光点从炉中喷涌而出,如同逆流的烟火,在离地半尺的空中“噼啪”炸响,瞬间照亮了每个人惊愕的脸,也惊得瘫软的杨未猛地一颤。

火星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便消散无形,仿佛幻觉。

但香炉表面,那些原本黯淡的云雷纹路,此刻却彻底变成了流淌的、熔金般的颜色,缓缓蠕动,如同有了生命!

紧接着,傩面人动了。

它没有像之前那样指向某面墙壁,而是缓缓地、以一种近乎舞蹈般的诡异韵律,抬起了双臂,双手在胸前虚抱,仿佛托举着什么无形之物。

它脚下熔金纹路的光芒骤然强盛,顺着地面——不,是顺着地面上那些肉眼难辨的极细微纹路——急速流向房间的八个方向!金光如蛇,在地面游走,最终同时击中了八面不同的墙壁!

被击中的墙面,瞬间变得透明!

不是消失,而是像变成了巨大的、浑浊的毛玻璃,后面是翻滚涌动的、颜色各异的雾气!灰白、暗红、浊黄、幽蓝……对应着不同的方位,散发出截然不同但都令人不安的气息。

“这……这是……” 陈守财骇然站起,脸色惨白。

没等他的话说完,八面透明的墙壁中央,同时浮现出门的虚影!不再是单一的青铜门,而是八扇形态各异、但都紧闭着的门扉轮廓!有的布满藤蔓,有的镶嵌兽骨,有的流淌着水银般的光泽……

“八门……开?” 吴老狗失声喃喃,小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近乎恐惧的神色,“这他娘的是要干什么……”

然而,变化还未停止。

傩面人虚抱的双手,猛地向上一抬!

天花板上,那面巨大的青铜罗盘疯狂旋转起来,指针化为一片模糊的虚影,中央的太极图阴阳鱼急速交缠,发出低沉的嗡鸣。

随着罗盘的异动,八面墙上浮现的门影开始明灭不定,剧烈闪烁,仿佛信号不良的投影。墙后翻滚的雾气也如同沸水般炸开。

这个过程持续了大约十秒。

十秒后,罗盘的旋转戛然而止。

指针死死钉在了一个刻度上。

与此同时,八面墙上的异象如同潮水般退去。七面墙恢复纯白,后面的雾气与门影彻底消失。唯有一面墙——正西偏南的方位——维持着半透明的状态。

那面墙后,翻滚的是暗沉如铁锈般的红褐色雾气,雾气中,一扇门的轮廓缓缓凝实。

门的样式古拙,并非青铜,更像是某种暗红色的、布满细密气孔的岩石整体雕凿而成。门扉中央,浮雕并非完整的生肖兽首,而是一个极其抽象、锐利的禽鸟侧影,鸟喙尖长,眼神(如果那石刻有眼神的话)透着一股冰冷的睥睨。

酉鸡。

鸡对应酉,方位正西。

门,出现了。但出现的方式,与之前“辰龙”、“未羊”的悄然浮现截然不同,充满了强烈的、不容忽视的仪式感和压迫感。仿佛在宣告,这一次,不同以往。

傩面人放下手臂,脚下香炉的熔金光泽迅速黯淡,恢复成古朴的铜色。它那冰冷的电子音,在死寂中响起:

“‘酉鸡’之门已显。”

“限时:至香尽。” 香炉中,并无实体线香,但炉内凭空跃起一簇稳定的、金红色的火苗,火苗上方,一缕笔直的金色烟气袅袅升起,取代了线香的功能。

“提示:酉者,金也,司晨。门内光阴,流速迥异。鸣则进,默则退,金石为凭,心火为引。过刚易折,失时无回。”

提示比之前更加晦涩,带着金属的冷硬和时间的隐喻。

“可选人数:二。”

“要求:需含‘酉’位之‘灵’,或‘午’位之‘韧’。”

要求直接指定了生肖位!

酉鸡位,是金酉。

午马位……马毅已失,午马位空缺。但“韧”的要求,似乎可以指向其他人?赵雄的“寅虎”刚猛有余,韧劲未必。牛大力的“丑牛”坚韧,但他对应的是“牛”……

金酉的脸色,在傩面人说出“酉位之灵”时,就骤然变了。那是一种混合着惊惧、抗拒,以及一丝被命运点名的冰冷颤栗。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背脊紧紧贴住墙壁,仿佛想把自己融进去。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

需要她。或者说,需要她代表的“酉鸡”位格。

另一个人呢?谁符合“午位之韧”?或者,谁愿意与金酉搭档,进入这扇听起来就极度危险、强调时间和刚柔的“酉鸡”门?

阿淮的大脑飞速解析着提示。“司晨”指报晓,与时间、声音相关。“鸣则进,默则退”很可能指行动需要依据某种声音信号。“金石为凭”或许指需要找到或使用金属或石头类凭证。“心火为引”更抽象,可能指需要保持某种精神集中或情绪状态。“过刚易折”是警告。“光阴流速迥异”则点明了最大的变数与风险——门内的时间,可能与外界不同!

这是一个对时机把握、心理素质、甚至可能对“声音”或“节奏”有特殊要求的谜题。金酉作为销售精英,观察力、应变力和语言节奏感可能是优势。另一个搭档,需要弥补她的不足,或者能在“韧”和“刚”之间取得平衡。

“我……我不去!” 金酉突然尖声叫道,打破了沉默。她脸上惯常的冷静和计算彻底崩塌,只剩下赤裸的恐惧,“凭什么是我!那个提示根本听不懂!什么光阴流速迥异,进去可能一瞬间就老了死了!‘过刚易折’……这分明是死路!”

她的抗拒情有可原。马毅刚死在前一道门里,阴影未散。

“金小姐,冷静点。” 陈守财推了推眼镜,声音试图平稳,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规则指定了‘酉位之灵’,恐怕……无法回避。关键是另一位人选和如何破解提示。”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尤其在赵雄和牛大力身上停留,“‘午位之韧’……马毅不在了,但‘韧’字,未必专指午马。赵雄兄弟勇猛,牛大力兄弟踏实耐劳,或许都可一试。”

他想把别人推出去。

“试你妈!” 赵雄直接骂了回来,眼睛瞪圆,“少他妈算计老子!老子是‘虎’,不是‘马’!那什么‘鸣则进默则退’,老子这暴脾气,进去听个响就冲,折了怎么办?”

牛大力张了张嘴,看着恐惧的金酉,又看看那扇暗红色的石门,黝黑的脸上满是挣扎,最后低声道:“俺……俺也不知道俺这算不算‘韧’……但要是实在没人,俺……俺可以陪金小姐进去试试。”

他说的很没底气,更多是出于一种朴素的、不想看人孤身赴难的心理。

“不行。”阿淮忽然开口。他看向牛大力,摇了摇头,“‘过刚易折’,大力,你心性纯粹,但应对需要极度精细时机和可能诡诈声音的谜题,并非所长。折在里面,毫无价值。”

他的话很残酷,但也是事实。牛大力蔫了下去,但同时也松了口气。

阿淮的目光,缓缓移向角落里,那个依旧低着头,但对这边发生的一切似乎有所感知的身影——杜安。

程序员,逻辑思维异于常人,能理解复杂系统,对模式、频率可能敏感。“鸣则进,默则退”,是否是一种需要解码的音频或节奏信号?“金石为凭”,是否会涉及密码或机关?“心火为引”,是否意味着需要高度的精神专注,甚至类似编程时的“心流”状态?

更重要的是,杜安身上有种偏执的“韧”劲,一种沉浸在自己世界、对外界干扰有一定抵抗力的特质。

“杜安。”阿淮叫了他的名字。

杜安身体一颤,缓缓抬起头,乱发后的眼睛看向阿淮,有些茫然,又有些被打断深层思考的不悦。

“这道门的提示,涉及声音、时间、节奏、可能还有密码逻辑。”阿淮语速平稳,清晰地说道,“在你看来,这可能是一个需要解码和严格执行步骤的系统任务。金酉的观察力和应变力,加上你对系统和逻辑的理解,或许是可行的组合。”

杜安愣愣地听着,目光飘向那扇暗红色的酉鸡门,又看了看满脸恐惧与抗拒的金酉。他嘴唇动了动,没说话,但眼神里那种空洞的深处,似乎有细小的数据流光芒闪过。他在评估,用他自己的方式。

“不!我不要和他一起!”金酉却像被踩了尾巴一样叫起来,指着杜安,“他……他根本不理人!进去怎么配合?‘鸣则进默则退’,万一他听到的‘鸣’和我听到的不一样怎么办?!”

她的担忧不无道理。杜安的沟通障碍是巨大风险。

“或者,”阿淮的目光再次移动,这一次,落在了刚刚“苏醒”不久、依旧显得虚弱的朱富贵身上,“朱老板。”

朱富贵似乎吓了一跳,胖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阿淮小哥……我……我这身子,站都站不稳,进去不是拖累金小姐吗……”

“你的‘韧’,或许不在于体力。”阿淮缓缓道,“在于你能在绝境中‘活’下来,并且,你似乎对某些‘老物件’和民间说法,有特别的……印象和直觉。”他特意强调了“印象”二字。“酉鸡司晨,也与民间习俗、老话有关。‘金石为凭’,你家的‘祖传菜谱’里,或许没有直接答案,但有没有关于时辰、金属、或者禽鸟相关的‘讲究’?”

他在试探,也在施加压力。朱富贵之前的“菜谱”说法太巧合,阿淮需要逼他露出更多马脚,或者……真正贡献一点价值。

朱富贵眼神闪烁,干笑着:“哪……哪有什么讲究,就是些糊弄人的老话……”

金酉看看杜安,又看看朱富贵,脸上的恐惧渐渐被一种冰冷的、绝望的权衡取代。她知道,自己大概率逃不掉了。在这两个人之间选一个?一个无法沟通的怪人,一个装傻充愣的胖子?

香炉里,那簇金红色火苗稳定燃烧,上方的金色烟气已经飘起一段。时间在流逝。

就在金酉咬牙,似乎要做出一个绝望的选择时——

一直沉默的杜安,忽然站了起来。

他动作有些僵硬,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然后,径直走向那扇暗红色的酉鸡之门。走到门前几步远,他停下,背对着众人,闷闷地、却清晰地说了一句:

“系统任务,解析度预估,百分之三十七点五。需要现场数据采集员。”

他转过头,乱发后的眼睛看向金酉,瞳孔依旧没什么焦点,但语气是一种奇怪的、不容置疑的平静:“你,当采集员。记录所有声音、视觉异常、时间感错位数据。我,负责解码和执行。风险,可控,高于平均值百分之二十二,但低于门内未知时间惩罚的预期损失。”

他用他的方式,接受了任务,并且……指定了搭档。

金酉愣住了,看着杜安那副仿佛在布置工作的样子,一时间竟忘了恐惧。

阿淮眼底掠过一丝光芒。杜安的“可控”判断基于什么?他的“系统思维”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生机?

傩面人冰冷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

“人选已定?”

金酉浑身一颤,看着杜安那副非人的平静,又看看那炷燃烧的金色烟气,最后,目光掠过阿淮、陈守财、赵雄……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替她去的意愿。

她惨然一笑,那笑容里充满了自嘲和认命。她挺直了背脊,深吸一口气,脸上职业性的冷静面具重新戴上,尽管边缘满是裂痕。

“……好。” 她声音干涩,“杜安,我跟你进去。采集员,是吧?我当好这个采集员。”

她走到杜安身边,刻意与他保持了一点距离。

杜安点点头,不再看她,而是盯着那扇暗红色的石门,仿佛已经开始了“数据预读取”。

阿淮看着他们的背影,沉声开口,将之前解析的提示浓缩成最关键的几句:“记住,‘鸣则进,默则退’可能是关键行动准则。‘金石为凭’,找金属或石头的信物。‘心火为引’,保持冷静和专注。最要紧的,是门内时间流速不同,一切判断,必须以门内感知为准,忘掉外面的时间!”

金酉僵硬地点了点头。杜安则毫无反应,只是伸出一只手,按在了那暗红色的、布满气孔的石门上。

石门,无声地裂开一道缝隙,里面涌出的,不是雾气,而是一种扭曲的、仿佛将空气都染上锈色的暗红光线,同时,一阵极其微弱、却让人牙酸的、仿佛无数细碎金属片摩擦的滋滋声,从门缝里钻了出来。

酉鸡之门,开启。

杜安率先迈步,踏入那片暗红与滋滋声之中。

金酉闭上眼睛,深吸了最后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决绝,紧随而入。

暗红色的石门,在两人身影消失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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