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舱门被等离子切割器撕开的瞬间，刺眼的白光涌了进来，像一把冰冷的刀，劈开了货舱里的昏暗。林深下意识地将星宇往身后拽了拽，左手握紧扳手，右手摸到了藏在零件堆后的一根钢管——这是他从记忆碎片里翻到的，原主用来加固货运箱的，管壁上还沾着未干的防锈漆。
“编号CL-0739，立即出来！”扩音器里的声音像砂纸摩擦金属，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反抗将被视为威胁，格杀勿论！”
星宇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机械臂上刚修好的裂缝处，黏合剂因为震动渗出了一点液压油。他死死攥着林深的衣角，指尖几乎要嵌进布料里，浅灰色的眼睛里映着舱门外的红光，那是回收局巡逻车的警示灯。
“别怕。”林深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他能感觉到星宇的恐惧——不是数据面板上的“恐惧值超标”，而是从紧绷的肩膀、发颤的指尖、急促的机械心跳里透出来的，真实的、属于生命的恐惧。
这让他想起苏念被李浩然撕碎画时的样子，一样的无助，一样的需要保护。
“爸爸……”星宇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电子音特有的卡顿，“他们的武器……能击穿三层合金板。”
林深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知道克隆人对数据的敏感度远超人类，星宇说的“击穿三层合金板”，绝不是夸张。他快速扫视四周，目光落在货舱顶部的通风管道上——那是原主偷运违禁品时留下的通道，直径刚好能容下一个孩子。
“星宇，看到上面的通风口了吗？”他用下巴指了指头顶，“等会儿我数一、二、三，你就爬进去，一直往前爬，尽头是废弃的维修通道，能通到货运站的后山。”
星宇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那你呢？”
“我引开他们。”林深拍了拍他的头，掌心的温度透过发丝传过去，“听话，你先去后山的陨石坑等我，我很快就来找你。”
“不行！”星宇突然提高了音量，电子音里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回收局的人说，逃跑的克隆人会被远程销毁！他们在我芯片里装了自毁程序！”
林深愣住了。系统没提示这个！他下意识地看向星宇后颈的芯片，蓝光正在急促闪烁，像是在呼应某种远程信号。
“哐当！”
舱门被彻底踹开，三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回收局人员走了进来，防毒面具遮住了脸，只露出一双双冰冷的眼睛。为首的人举着电击枪，枪口直接对准了星宇：“最后警告，CL-0739，放弃抵抗！”
林深来不及多想，猛地将星宇推向通风口的方向，自己则抄起钢管，朝着离得最近的人砸了过去。强化后的力量让钢管带着呼啸的风声，精准地砸在对方的手腕上，电击枪“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抓住他！”为首的人怒吼一声，另外两人立刻扑了上来。
林深侧身躲开一人的擒拿，反手用扳手磕向对方的肘弯——这是他在苏念世界处理工地纠纷时学会的防身术，专打关节。那人痛呼一声，动作慢了半拍。林深趁机拽起地上的电击枪，转身塞进星宇手里：“拿着，爬上去！”
星宇看着他浴血奋战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的电击枪，浅灰色的眼睛里第一次蓄满了泪水。不是程序设定的“模拟悲伤”，而是滚烫的、带着咸味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机械臂上，发出“滋滋”的轻响。
“爸爸！”他喊出这两个字时，声音已经完全不像电子音，带着属于人类的哽咽，“我不走！”
林深心里一暖，动作却没停。他一脚踹开扑过来的人，回头冲星宇吼道：“这是命令！”
这一声吼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像苏念不肯吃药时，他板起脸说“再不吃就苦了”的语气。星宇咬了咬牙，终于转身，用还能动的左手抓住通风口的栏杆，用力一拽，栏杆应声而落。他回头看了林深一眼，那一眼里有太多的情绪——不舍、担忧、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
“我在陨石坑等你！”他喊了一声，钻进了通风管道。
“追！”为首的人发现星宇跑了，立刻分出一人去追，自己则继续对付林深。
林深知道不能恋战。他虚晃一招，避开对方的攻击，转身冲向货舱深处的应急通道。那里通往货运站的地下仓库，是他刚才在记忆里找到的另一条逃生路线。
“想跑？”为首的人冷笑一声，从腰间掏出一把激光枪，“违反《克隆人管理法》，包庇残次克隆体，你也该死！”
激光枪的红光在黑暗中划出一道直线，直奔林深的后背。林深能感觉到灼热的气浪，他猛地扑倒在地，激光擦着他的头皮过去，击中了身后的燃料桶。
“轰——”
巨大的爆炸声震耳欲聋，火焰瞬间吞噬了半个货舱。林深被气浪掀飞出去，重重地撞在金属壁上，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他挣扎着爬起来，顾不上擦嘴角的血，朝着应急通道跑去。
身后传来回收局人员的咒骂声，但被爆炸声和火焰的噼啪声盖过了。
……
林深找到星宇的时候，小家伙正蜷缩在陨石坑的角落里，手里紧紧攥着那把电击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坑口，像一只等待主人回家的小狗。看到林深满身是伤地出现在坑口，他立刻站起来，踉跄着跑过去。
“爸爸！你受伤了！”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惊慌，伸出机械臂想碰林深的伤口，又怕弄疼他，手悬在半空中，不知所措。
林深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尽管牵动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没事，小伤。”
他的左臂被烧伤了一片，火辣辣地疼，额角也破了，血顺着脸颊流下来，滴在工装裤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但这些都比不上心里的踏实——至少，星宇安全了。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林深在星宇身边坐下，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喘息。
星宇低下头，手指抠着地上的碎石：“我相信你。”
简单的四个字，却像一道暖流，涌进林深的心里。他想起苏念当年说“有爸爸在的地方就是家”时的样子，一样的坚定，一样的纯粹。
【系统提示：目标星宇幸福值+8%，当前23%。】
【检测到宿主触发“信任羁绊”，跨世界技能“情感共情”升级为中级。】
林深从工装口袋里摸出最后半块压缩饼干，刚才打斗时被揉得不成样子，碎渣掉了一地。他把相对完整的一块递给星宇：“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星宇摇摇头，把饼干推了回来：“你吃，你受伤了。”
“我不饿。”林深把饼干塞到他手里，“听话，吃了才有力气等救援。”
星宇这才接过饼干，小口小口地吃起来。他吃了一半，突然停下来，把剩下的一半递回给林深：“爸爸也吃。”
林深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暖暖的。他咬了一小口，饼干又干又硬，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甜味。
夜幕降临，火星的夜空不像地球那样有璀璨的星河，只有几颗明亮的恒星挂在天上，像遥远的灯塔。林深抬头看着星空，突然想起苏念画的那张《星海下的家》，画里的星星五颜六色，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糖豆。
“星宇，你知道哪些是星星吗？”他指着天空问。
星宇抬起头，浅灰色的眼睛在夜色中格外明亮：“知道。那颗最亮的是北极星，旁边的是天狼星……创造我的博士，给我看过星图。”
“博士对你好吗？”
星宇的眼神暗了暗，机械心脏发出“滴答”的轻响：“他很好。他说我是最完美的作品……可是他去世了，实验室被回收局接管，他们说我是残次品。”
林深的心揪了一下。他伸出手，握住星宇的机械臂，虽然冰冷坚硬，却能感觉到里面齿轮转动的微弱震动，那是生命的证明。
“在我眼里，你不是残次品。”他认真地说，“你是星宇，是星星的星，宇宙的宇，是独一无二的。”
星宇的芯片又发出了柔和的绿光，这一次持续了很久。他看着林深，突然说：“爸爸，你能给我画一张星图吗？就像博士给我看的那种。”
林深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他摸了摸口袋，想找支笔，却只摸到那把生锈的扳手和一块碎木炭——大概是刚才爆炸时从货舱里带出来的。
“没有纸怎么办？”他问。
星宇指了指陨石坑的岩壁：“画在墙上吧。”
林深站起身，拿起那块碎木炭，在岩壁上画了起来。他没学过画画，画的星星歪歪扭扭，像一个个小蝌蚪。但他画得很认真，一边画一边说：“这是北极星，这是天狼星……这颗是爸爸，这颗是星宇，我们永远在一起。”
星宇凑过来看，浅灰色的眼睛里闪着光。他伸出机械臂，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岩壁上的“星星”，像是在确认它们是不是真的存在。
“爸爸画得真好。”他说，语气里带着真诚的赞叹。
林深笑着揉了揉他的头：“等我们找到安全的地方，爸爸给你刻一幅真正的星图，用最好的合金，永远不会消失。”
“真的吗？”
“真的。”
星宇笑了，这是林深第一次看到他笑。他的嘴角弯弯的，像天空中的月牙，浅灰色的眼睛里仿佛落满了星星。这一刻，他看起来和普通的孩子没什么两样，没有冰冷的机械，没有刺眼的编号，只有纯粹的快乐。
林深靠在岩壁上，看着星宇用指尖在“星图”上比划，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愿望——他要让这个孩子一直这样笑下去，要让他知道，他不是什么残次品，他是值得被爱的。
就在这时，星宇突然“哎呀”一声，机械臂上的合金片掉了下来，裂缝处又开始渗油。林深连忙走过去，想重新固定，却发现黏合剂已经用完了。
“怎么办？”星宇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焦虑。
林深看着他渗油的机械臂，又看了看自己被烧伤的左臂，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从工装口袋里摸出一块小小的、带着体温的东西——是苏念世界的贝壳项链，刚才打斗时被他攥在手里，竟然没弄丢。
他把贝壳取下来，用扳手在贝壳边缘敲了敲，敲出一个小小的缺口，刚好能卡在星宇机械臂的裂缝里。
“暂时先用这个顶着。”他说，小心翼翼地将贝壳塞进裂缝，“等找到新的零件，爸爸再给你修。”
贝壳温润的触感让星宇愣了一下。他低头看着机械臂上的贝壳，在夜色中泛着柔和的光，像一颗不会熄灭的星星。他能感觉到，贝壳上还残留着林深的体温，暖暖的，顺着机械臂，一直传到他的心脏里。
“爸爸，”他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谢谢你。”
林深笑了：“谢我什么？”
“谢谢你……没有把我当成残次品。”
林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软。他伸出手，将星宇紧紧抱在怀里，任由他机械臂上的棱角硌得自己生疼。
“傻孩子，”他说，声音有点沙哑，“你是爸爸的星星啊，怎么会是残次品呢？”
星宇把脸埋在林深的胸口，能清晰地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比自己的机械心脏要温暖得多，也真实得多。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份从未有过的温暖，机械心脏的跳动渐渐变得平稳，和林深的心跳声，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共振。
【系统提示：目标星宇幸福值+5%，当前28%。】
【检测到目标机械心脏与宿主心跳产生共鸣，情感模块修复进度+10%。】
陨石坑外，风声呼啸，带着火星特有的沙尘味。但陨石坑里，却温暖得像一个小小的家。林深抱着星宇，看着岩壁上歪歪扭扭的星图，心里知道，属于他和星宇的战争，才刚刚开始。但他不怕，因为他有了铠甲，也有了软肋——这个叫星宇的孩子，就是他在这个冰冷星际里，最温暖的光。
他轻轻拍着星宇的背，哼起了苏念世界的摇篮曲，调子有点跑，却异常温柔。星宇在他怀里渐渐睡着了，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机械臂无意识地攥着那块贝壳，像是握住了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