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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万界当铺:神君现代典录》

下午两点,泰安高铁站。

周守一走出车厢时,腿脚还有些虚浮。剥离神格的副作用比预想的更严重——不只是失去力量,整个身体都在重新适应“凡人”的状态。肌肉酸痛,感官迟钝,连呼吸都需要刻意控制节奏。

站台上人声嘈杂,旅客行色匆匆。周守一随着人流往外走,目光扫过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他在找陈墨他们。

“神君!”

一个声音在右前方响起。是赵明轩,他带着王正源站在接站口,两人脸色都不太好,显然已经知道了当铺的事。

周守一走过去,点点头:“都到了?”

“陈道长和王小姐她们在岱庙等着。”赵明轩压低声音,“秦九和苗小竹状态很差,贺兰雪只剩一口气了,白露虽然醒了,但魂魄不稳,时清醒时糊涂。我们开了两间民宿,让她们先休息。”

“泰山府君的事,跟陈道长说了吗?”

“说了,他已经在岱庙后院找了两个小时,没找到什么‘守碑人’。”王正源忧心忡忡,“周先生,您确定那个人真的存在吗?”

“存在。”周守一肯定地说,“只是他不想见的时候,谁也找不到。带我去岱庙。”

三人打车前往岱庙。路上,周守一问起广州和昆明的情况。

“秦九的侦探社被烧了,所有资料都没了。”赵明轩说,“她本人被重楼的人囚禁了三个月,期间一直被抽取血液,身体极度虚弱。苗小竹情况更糟,那些黑色根须差点把她吸成人干,现在全靠陈道长的丹药吊着命。”

“贺兰雪呢?”

“心脏被刺穿,本来早该死了,但重楼用某种邪术维持着她的生机,为的是持续获取她的血脉。”王正源声音发颤,“我们发现她时,那些黑色根须还在她体内蠕动,像寄生虫一样……陈道长用符咒烧掉了根须,但她的心脉已经断了,现在全靠一口气撑着。”

周守一沉默。

他知道贺兰雪活不成了。心脉断绝,除非有真正的仙丹妙药,否则大罗金仙也救不了。她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守印人血脉强大的表现。

“她还有多少时间?”

“陈道长说……最多三天。”

三天。

中秋在二十七天后。贺兰雪等不到那一天了。

车子在岱庙北门停下。周守一下车时,看见陈墨和王术已经在门口等候。王术扶着脸色苍白的白露,白露眼神涣散,靠在妹妹肩上,嘴唇微动,不知在念叨什么。

“周先生。”陈墨快步走来,“后院我翻遍了,扫地的人倒是有几个,但都是普通工作人员,没有穿灰色道袍的老人。”

“带我去看看。”

周守一跟着陈墨走进岱庙。正值旅游淡季,游客不多,古柏参天,碑碣林立,空气中弥漫着香火和古木的味道。他们穿过天贶殿,绕过仁安门,来到后院碑林。

这里果然有几个工作人员在打扫落叶,都是穿着蓝色工作服的中年人。

周守一闭上眼睛,不是用神念——他已经没有神念了——而是用“种子”赋予他的另一种感知。那不是对能量的感应,而是对“存在痕迹”的洞察。

他能“看”到时间的流动。

能看到石碑上千年风霜留下的印记,能看到古柏年轮的缓慢生长,能看到地面石砖被无数脚步磨平的纹理。然后,在这些缓慢的时间流中,他捕捉到了一个异常点——

有一个存在,时间在他身上几乎静止。

周守一睁开眼睛,走向碑林最深处。那里有一块不起眼的石碑,碑身斑驳,字迹模糊,被几棵古柏的阴影笼罩着。石碑前,站着一个穿灰色道袍的老人。

老人背对着他们,手里拿着一把竹扫帚,正慢条斯理地扫着落叶。他的动作很慢,很稳,每一下都像在完成某种仪式。落叶在他扫帚下聚拢,又随着微风散开,他就那样一遍遍重复,不厌其烦。

“守碑人前辈。”周守一恭敬行礼。

老人没有回头,继续扫地:“泰山府君不见客。”

“我不是客。”周守一说,“是来求一个公道。”

“公道?”老人终于停下手,转过身来。

他看起来七八十岁,面容清癯,皱纹如刀刻,但眼神清澈得像山泉。灰色的道袍洗得发白,脚下一双布鞋,整个人朴素得像是从古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三千年来,求公道的人多了。”守碑人看着周守一,“有人求长生,有人求富贵,有人求报仇,有人求雪恨。你觉得,你求的公道,和他们有什么不同?”

周守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身后的众人:“他们,是十三守印人的后代。三千年了,他们的先祖接受了守护封印的使命,世代相传,从未辜负。但现在,有人要毁掉他们守护的一切,还要用他们的性命来完成最后的仪式。”

他转回目光,直视守碑人:“我求的公道,不是为我,是为他们,也为这人间亿万生灵,求一个不被毁灭的未来。”

守碑人沉默良久。

竹扫帚在他手中轻轻转动,落叶随着他的动作起舞,在空中组成一个个古老的文字,又迅速消散。

“你知道泰山府君是什么存在吗?”他突然问。

“知道。”周守一点头,“不是神,不是仙,不是佛,不是魔。是‘规则’的一部分,是轮回的守门人,是阴阳的平衡者。府君不干涉人间事,只维持天地秩序的正常运转。”

“既然知道,就该明白,府君不会因为几个人、几个家族的命运,就打破规矩。”

“如果打破规矩的,是想要颠覆整个秩序的人呢?”周守一反问,“重楼要夺神核,开归墟之门,前往上界建立新秩序。他一旦成功,现有的天地规则会被彻底改写,轮回会混乱,阴阳会失衡。到那时,府君还能维持秩序吗?”

守碑人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

“重楼……是那个三千年前背叛你的神将?”

“是他。”

“你现在的状态……”守碑人打量着周守一,“神格尽失,修为全废,已经是个普通人了。你拿什么阻止他?”

“智慧。”周守一说,“三千年的积累,对天地法则的理解,对力量本质的认知。还有……”

他看向王术、陈墨、赵明轩、王正源,看向远处民宿里躺着的秦九、苗小竹、贺兰雪、白露。

“还有他们。”

守碑人再次沉默。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长到陈墨开始不安地踱步,长到白露又开始喃喃自语。

终于,守碑人开口:“跟我来。”

他转身走向碑林深处。周守一等人连忙跟上。守碑人走到那块不起眼的石碑前,伸手在碑面上按了按。

石碑无声地滑开,露出一个向下的阶梯。

“下面就是地府入口。”守碑人说,“泰山府君在下面等你们。但我要提醒你们——府君只会给你们一次机会,问一个问题,或者提一个要求。怎么用,想清楚。”

“多谢前辈。”周守一郑重行礼。

“不必谢我。”守碑人摆摆手,“我只是个看门的。快下去吧,天快黑了,天黑之后,地府的阴气会外泄,对活人不好。”

阶梯很陡,很深,像是通往地心。两侧墙壁上每隔十步就有一盏油灯,灯火幽绿,照得人脸也发绿。越往下走,温度越低,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淡淡的硫磺味。

走了约莫一刻钟,阶梯尽头出现一扇石门。石门上刻着四个大字:

阴阳交界

门是开着的,里面是一个巨大的洞穴。洞穴中央,有一座石台,台上坐着一个人。

或者说,一个存在。

他看起来三十多岁,穿着黑色的古代官服,头戴进贤冠,面容威严,双目紧闭。他坐在那里,像一尊雕像,但周守一能感觉到,这个存在的“重量”——不是物理重量,而是在时间长河中的“存在感”,厚重得像整座泰山压在那里。

泰山府君。

“跪下。”一个声音直接在众人脑海中响起,不是耳朵听到的,而是灵魂感受到的。

陈墨、赵明轩、王正源、王术、白露,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跪下了。那不是威压,而是一种本能的敬畏,就像凡人见到天地本身。

只有周守一还站着。

“你为何不跪?”府君的眼睛依然闭着,但声音清晰地在洞穴中回荡。

“因为我不求您赐予,只求交易。”周守一平静地说,“跪与不跪,不影响交易的公平。”

“交易?”府君终于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左眼纯白,右眼纯黑,没有瞳孔,只有无尽的漩涡。左眼旋转时,众人仿佛看到了万物生长的景象;右眼旋转时,又看到了万物凋零的终结。

生与死,阴与阳,在这双眼睛里达到了完美的平衡。

“你要交易什么?”府君问。

“轮回镜的使用权。”周守一直视那双可怕的眼睛,“重楼想用轮回镜打开归墟之眼,我需要先他一步找到归墟之眼,然后毁掉它。”

“毁掉归墟之眼?”府君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周守一点头,“归墟之眼是连接三界与上界的唯一通道,毁掉它,三界将永远封闭,再无升维的可能。所有修行者,所有渴望突破的生灵,都将被困在这个维度,再无前进之路。”

“既然知道,还要这么做?”

“因为重楼不是要‘升维’,他是要‘颠覆’。”周守一说,“他会用神核的力量,在归墟之眼上强行打开一条单向通道,带着他的新秩序去上界。但他不知道——或者说他不在意——这样做会彻底破坏两个维度的平衡。上界的力量会倒灌回三界,引发维度坍塌,到时候不止地球,整个三界都会毁灭。”

洞穴里一片死寂。

连陈墨这样的道士,也是第一次听说“维度坍塌”这种概念。但结合周守一之前说的重楼的计划,这个推论完全合理。

重楼根本不在乎三界死活,他只要自己的目的达成。

“你有证据吗?”府君问。

“有。”周守一说,“我从玄一留下的信息中,解读出了重楼完整的阵法图。那个阵法叫‘破界逆行阵’,不是打开通道,而是强行撕裂维度壁垒。一旦启动,两个维度之间的缓冲带会瞬间崩溃,引发连锁反应。”

他顿了顿:“您可以验证。以府君对规则的感知力,应该能推演出这个阵法的后果。”

府君闭上眼睛。

洞穴里的时间仿佛静止了。油灯的火焰凝固在空中,落下的水滴停在半途,连众人的呼吸都变得缓慢。府君在推演,用他那洞悉阴阳的双眼,看透未来的可能性。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一年——府君重新睁开眼睛。

这一次,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凝重。

“你说得对。”府君缓缓道,“那个阵法一旦启动,维度壁垒确实会崩溃。三界会像漏气的皮球一样萎缩,最后坍缩成一个奇点,所有存在都会归零。”

“所以,我需要轮回镜。”周守一说,“轮回镜能照见归墟之眼的精确位置,也能暂时稳定维度通道,让我有时间摧毁它。”

“但你有没有想过,”府君看着他,“毁掉归墟之眼后,你,还有这些守印人,都会被困在这里。重楼可能会在最后一刻逃脱,带着神核去别的维度,而你们……将永远失去突破的机会。”

“我知道。”

“你知道还这么做?”

“因为有些东西,比突破更重要。”周守一回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众人,“他们,还有外面那些平凡活着的人,他们有权利继续他们的生活,有权利追求他们的幸福。我们不能因为少数人的野心,就剥夺大多数人的未来。”

府君沉默。

他坐在石台上,黑白双眼注视着周守一,像是要把他看透。

许久,府君终于开口:“轮回镜可以借给你,但有三个条件。”

“请说。”

“第一,使用轮回镜需要消耗巨大的能量,这个能量必须由你们自己提供。以你现在凡人之躯,根本负担不起。”

“我们可以。”王术突然开口,“守印人的血脉里,蕴藏着与封印同源的力量。如果必要,我们可以用血脉之力催动轮回镜。”

府君看了她一眼,点头:“第二,轮回镜每次使用,都会在镜中留下使用者的‘命痕’。也就是说,你们的命运会被镜子记录,从此无法逃脱轮回的注视。无论转世多少次,镜中都会保留你们的印记。”

“这有什么后果?”陈墨问。

“后果就是,你们将永远被‘标记’。”府君说,“好事者可以通过镜子找到你们的转世,干扰你们的人生。恶事者可以凭借印记诅咒你们,让你们生生世世不得安宁。”

众人脸色微变。

生生世世的标记,这代价太大了。

“我们接受。”周守一替所有人回答,“如果这一世都过不去,谈什么生生世世。”

府君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第三,也是最难的一条——要使用轮回镜,必须先通过‘三生三世’的考验。”

“什么考验?”

“轮回镜会照出你们的前世、今生和来世。”府君说,“你们需要直面自己的过去,承认自己的现在,接受自己的未来。任何一世的执念、恐惧、不甘,都会成为镜子攻击你们的武器。只要有一人心志不坚,所有人都会被困在镜中,永世不得超脱。”

洞穴里再次沉默。

这个考验太凶险了。谁没有遗憾?谁没有恐惧?谁真的能坦然接受自己的所有过去和未来?

“我们……试试。”王术第一个表态,“为了姐姐,为了大家,我愿意试试。”

“我也试试。”陈墨咬牙,“修道之人,本就该直面本心。”

“算我一个。”赵明轩说。

“还有我。”王正源看着女儿们,眼神坚定。

白露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着王术的手,用行动表明态度。

周守一看向府君:“他们都同意了。现在,可以把轮回镜给我们了吗?”

府君抬起手。

洞穴中央的石台缓缓裂开,从里面升起一面铜镜。

镜面不是平的,而是微微凹陷,像一只巨大的眼睛。镜框是青铜铸造,雕刻着复杂的云纹和鬼纹,镜背刻着四个古字:照见三生。

这就是轮回镜,地府至宝,能看透一切生灵的前世今生来世。

“记住,”府君最后说,“镜中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但一定是你们内心最深处的映照。能走出来,你们会获得前所未有的清明;走不出来,就是永堕轮回。”

他挥手,轮回镜飘到周守一面前。

“开始吧。”

周守一深吸一口气,伸手触碰镜面。

触手的瞬间,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镜中世界。

不是具体的场景,而是一片混沌的灰白。雾气弥漫,分不清上下左右,只有一面巨大的镜子悬浮在众人面前——正是轮回镜的投影。

“考验开始了。”周守一说,“大家集中精神,想着自己最想知道的那一世。镜子会依次显现我们的前世、今生和来世。”

话音刚落,镜面开始波动。

第一个画面出现了。

那是一个战场,尸山血海,硝烟弥漫。一个穿着银甲的女将军站在尸堆上,手中长枪染血,眼神决绝。她的面容……和王术有七分相似。

“那是……”王术愣住了。

“你的前世。”周守一说,“唐朝女将,王昭月。安史之乱时,你率三千残兵死守睢阳,最终城破殉国。”

镜中的女将军回头,仿佛隔着千年时光看向王术。她的嘴唇动了动,说出一句话:

“你还在逃避吗?”

“逃避?我逃避什么?”王术不解。

“逃避你的力量,逃避你的责任。” 女将军的眼神锐利如刀,“前世我以凡人之躯守城,至死不退。今生你有守印人血脉,有纯阴之体,却总觉得自己弱小,总想依赖别人。这难道不是逃避?”

王术如遭雷击。

是啊,她一直觉得自己弱,需要周守一保护,需要姐姐保护。但她忘了,她也是守印人,她也有自己的力量和责任。

“我……明白了。”王术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神已经不同,“从今以后,我不再逃避。”

镜中的女将军点点头,身影消散。

第二个画面出现。

这次是一个道观,青灯古佛,一个年轻道士在蒲团上打坐。他的面容……是陈墨。

“你的前世。”周守一看向陈墨,“明朝道士,陈清玄。你一生追求大道,却因心魔缠身,最终在闭关时走火入魔,爆体而亡。”

镜中的陈清玄睁开眼睛,看向陈墨:

“你还在执着吗?”

“执着什么?”陈墨问。

“执着于‘道’的形式,执着于修行的表象。” 陈清玄叹息,“前世我以为清修苦练就能得道,结果困于心魔。今生你成了守印人,却还在执着于道门的规矩、法术的等级,忽略了‘道’的本质——守护。”

陈墨浑身一震。

他一直以正统道士自居,讲究规矩,讲究传承。但仔细想想,这一路走来,真正救人的不是那些复杂的法术,而是他守护同伴的决心。

“守护……就是道。”陈墨喃喃道,“我明白了。”

陈清玄的身影也消散了。

第三个画面,是一个商队,丝绸之路上,一个中年商人在清点货物。是赵明轩。

“你的前世,”周守一说,“唐朝商人,赵四海。你一生行商,积累万贯家财,却因贪婪,在沙漠中抛弃同伴独自逃生,最终也死在沙暴中。”

镜中的赵四海看着赵明轩,眼神复杂:

“你还在计算吗?”

“计算什么?”

“计算得失,计算利弊。” 赵四海苦笑,“前世我算计了一辈子,最后还是算计不过天。今生你成了守印人,却还在计算——计算哪条路安全,计算哪种选择划算。但你忘了,有些事,不能计算。”

赵明轩脸色发白。

确实,他一直很谨慎,很理智,凡事都要权衡利弊。但面对重楼这样的敌人,算计有用吗?有时候,需要的恰恰是不计代价的勇气。

“有些事……值得不计代价。”赵明轩握紧拳头,“我懂了。”

第四个画面,是王正源。

他的前世是个书生,满腹经纶却屡试不第,最终郁郁而终。书生对他说:

“你还在愧疚吗?”

王正源老泪纵横:“我愧疚,我愧对晚照,愧对术术,愧对林家列祖列宗……”

“愧疚改变不了过去。” 书生摇头,“重要的是现在。用你的余生去弥补,去守护,而不是沉溺在愧疚中。”

“我……明白了。”

第五个画面,是白露。

她的前世是个巫女,因为救治瘟疫被村民当成妖女烧死。巫女对她说:

“你还在恐惧吗?”

白露颤抖着:“我恐惧……恐惧再次被控制,恐惧伤害身边的人……”

“恐惧源于未知。” 巫女温柔地说,“但你已经知道真相了。你知道谁在害你,你知道谁在帮你。剩下的,就是选择——选择相信,选择反抗。”

白露看向王术,看向周守一,眼神逐渐坚定:“我不怕了。”

所有人的前世考验都通过了。

镜面再次波动,开始显现今生。

但这一次,出现的不是画面,而是声音——每个人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和执念,化作声音在镜中回荡。

王术听到姐姐林晚照在节点里的哭声。

陈墨听到师父临终前说“你资质不够,难成大器”。

赵明轩听到父亲说“守印人的使命是负担,不是荣耀”。

王正源听到妻子临终前说“照顾好孩子们”。

白露听到重楼的声音“你逃不掉的,永远逃不掉”。

这些声音如刀割心,每个人都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守住本心!”周守一喝道,“那些只是你们内心的投射,不是真实!真实是,林晚照还活着,陈墨的师父以你为荣,赵家的使命是守护不是负担,王夫人希望你们幸福,而重楼——他控制不了已经觉醒的你们!”

他的话如当头棒喝。

众人一震,眼神重新清明。那些声音渐渐消散。

最后,是来世。

镜面变成一片漆黑,然后浮现出无数个可能性——

王术可能成为一个普通的教师,平凡但幸福;也可能再次卷入玄门纷争,不得善终。

陈墨可能得道飞升,也可能再次走火入魔。

赵明轩可能富甲一方,也可能倾家荡产。

王正源可能安享晚年,也可能再次失去至亲。

白露可能彻底摆脱阴影,也可能永远活在恐惧中。

无数的可能,无数的分支,像一张巨大的网,笼罩着每个人。

“来世的意义,”周守一缓缓说,“不在于注定,而在于选择。现在的每一个选择,都在塑造未来的可能。所以,不必恐惧,也不必执着。只要当下无愧于心,来世如何,随缘就好。”

这番话如醍醐灌顶。

众人看着镜中那些或好或坏的未来,忽然释然了。

是啊,未来不是注定的。他们现在的选择,他们现在的战斗,就是在塑造最好的那个未来。

镜面平静下来。

所有的画面、声音、可能性,全部消失。轮回镜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只是镜面上多了几个淡淡的印记——那是他们通过考验的证明。

“恭喜。”府君的声音在镜中世界响起,“你们通过了三生三世的考验。轮回镜,归你们了。”

话音刚落,镜中世界破碎。

众人重新回到洞穴中,轮回镜就悬浮在面前。

“我们……成功了?”王术还有些恍惚。

“成功了。”周守一伸手接过轮回镜,触手的瞬间,镜中传来海量的信息——关于归墟之眼的精确坐标,关于维度壁垒的结构,关于摧毁它的方法。

还有,关于重楼的真实位置。

“府君,”周守一抬头,“重楼现在在哪?”

府君闭上眼睛感知片刻,重新睁开时,黑白双眼同时看向北方:“泰山之巅,玉皇顶。他已经到了,正在布置破界逆行阵。”

“这么快?”陈墨一惊。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们会来泰山。”府君说,“所以提前行动了。现在阵法已经完成大半,最多还有三个时辰,就会彻底启动。”

三个时辰。

六小时。

周守一握紧轮回镜:“足够了。”

他转身看向众人:“你们状态如何?”

“还行。”陈墨咬牙,“就是有点累。”

“我也是。”王术点头。

“我能战。”赵明轩说。

王正源和白露没说话,但眼神已经说明一切。

“好。”周守一说,“那就上玉皇顶,会会重楼。”

众人正要离开,府君突然开口:“等等。”

“府君还有吩咐?”

“这个给你。”府君抬手,一道黑白交织的光落入周守一手中,化作一枚小小的玉佩,一面白一面黑。

“阴阳佩。”府君说,“能在关键时刻,保你们一次性命。但记住,只能用一次。”

“多谢府君。”

“不必谢。”府君重新闭上眼睛,“我只是不想看到三界毁灭而已。去吧,时间不多了。”

众人鞠躬,转身离开洞穴。

守碑人还在石碑前扫地,见他们出来,只是点点头,继续他的工作。

走出岱庙时,天已经黑了。

泰山在夜色中如一头沉睡的巨兽,玉皇顶的方向,隐约有诡异的红光在闪烁。

那是破界逆行阵的光芒。

最后的战斗,即将开始。

(第十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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