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赵丞相那沉重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殿外，未央宫那两扇厚重的朱漆大门，被几名金甲卫士缓缓推合。
“哐当。”
最后一道阳光被隔绝在外。殿内的光线瞬间暗了下来，连带着空气里的温度都好像骤降了好几度。
姬玉璇靠回软塌上，原本面对强敌时的那股子凌厉霸气，此刻像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一脸掩饰不住的疲惫。她抬手揉了揉眉心，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那抹让人捉摸不透的幽光。
“都退下。”
“没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靠近大殿半步。”
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子彻骨的凉意。
偌大的寝宫里，转眼间又只剩下了那个老得像截枯木桩子的魏忠，以及刚刚还在大杀四方、此刻却觉得脖颈子发凉的林长风。
“林长风。”
姬玉璇忽然开口，并没有看他，而是盯着手里那只绘着金凤的茶盏，修长的指尖沿着杯沿轻轻摩挲，“你今天……表现得很精彩。”
林长风心里“咯噔”一下，还没来得及谦虚两句，就听女帝话锋一转。
“精彩得有些过头了。”
她抬起眼皮，那双凤眸里哪里还有刚才的温情？分明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一颗泥丸就能让宗师破境，几句话就能把毒手药王策反。你一个被关在死牢里的落魄书生，竟然有这种通天手段？”
姬玉璇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像刀子一样在林长风身上刮过，“你不仅本事大，知道的秘密也多。朕的寒毒，朕的喜脉……如今连赵丞相的底细你都敢当众揭穿。”
“你说，像你这样聪明又危险的人，赵丞相会放过你吗？”
“或者说……朕，该不该放过你？”
杀机！
赤裸裸的杀机！
林长风后背的汗毛瞬间炸立。这哪里是夸奖，这分明是卸磨杀驴的前奏！
也是，自古以来，知道皇帝秘密最多的人，往往死得最快。更何况自己刚才那一番操作，既展示了价值，也暴露了威胁。
留在宫里？那是找死。
赵丞相的眼线遍布皇宫，哪怕有女帝护着，早晚也得被下黑手。
而且，这宫里规矩森严，人多眼杂，怎么方便他种田？怎么方便他利用系统搞那些惊世骇俗的“大工程”？
想通了这一点，林长风没有任何犹豫。
“噗通！”
他膝盖一软，跪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脸上的表情瞬间从刚才的嚣张跋扈切换成了诚惶诚恐，甚至带了点呆滞。
“陛下！冤枉啊！”
林长风张大嘴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一脸茫然地大喊：“陛下您刚才说什么？微臣听不见啊！微臣刚才炼药炸了炉，耳朵聋了！而且……而且微臣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变成了哑巴，什么秘密都说不出来！”
魏忠在一旁嘴角抽搐了一下，这演技，太浮夸了。
姬玉璇也被他这无赖行径弄得一愣，随即气极反笑：“哑巴？哑巴能喊这么大声？”
“陛下！”
林长风立刻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膝行两步上前，“微臣想过了，这皇宫太危险，不是我这种老实人待的地方。那赵丞相一看就是个心眼小的，微臣留在这儿，不仅自己小命不保，还会连累陛下分心保护！”
“所以……”他抬起头，眼神真诚无比，“求陛下把微臣关回天牢吧！”
“回天牢？”姬玉璇皱眉，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世上还有人求着坐牢的？
“对！就是回天牢！”
林长风说得斩钉截铁，“那里环境幽静，墙高壁厚，闲杂人等进不去，绝对的安全！而且微臣在那儿住习惯了，那是微臣的家啊！微臣要在那里闭门思过，潜心研究如何彻底根治陛下的寒毒！”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那里阴暗潮湿适合种蘑菇，还有现成的免费劳动力（狱卒和犯人），最关键的是——天高皇帝远，老子想干嘛就干嘛！
姬玉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自然听懂了林长风的言外之意。
回天牢，看似是受罚，实则是避祸。
把他关在那种暗无天日的地方，赵丞相的手反而不容易伸进去。而且，只要他在牢里，对外就是个待宰的死囚，能以此麻痹丞相的警惕。
这人……看似油滑，实则通透得很。
“好。”
良久，姬玉璇缓缓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既然你对朕的‘天牢’如此情深义重，那朕就成全你。”
“魏忠，传旨。”
女帝的声音恢复了冷漠与威严，“死囚林长风，虽有进献药物之功，但言行无状，冲撞丞相，有失体统。即刻押回刑部天牢，严加看管，无朕手谕，任何人不得探视！”
“谢主隆恩！陛下英明神武！”
林长风大喜过望，磕头如捣蒜。
只要回了天牢，那就是龙归大海，虎入深山。等老子把系统等级刷上去，种出一片神药森林，到时候谁看谁的脸色还不一定呢！
……
半个时辰后。
一辆全封闭的黑色马车驶出了皇宫侧门，沿着青石板路，朝着城西的刑部大牢驶去。
车厢里，林长风哼着小曲儿，盘算着回去该种点什么。
“新手大礼包送的种子还有几颗，那种‘致幻菇’好像挺有意思……”
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速度慢了下来。
林长风下意识地掀开一点车帘缝隙，往外瞄了一眼。
此时正路过刑部衙门的后巷。
夕阳西下，昏黄的光线把街道拉得格外阴森。就在巷子深处的阴影里，静静地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
那马车没有任何标识，甚至连马蹄都裹了厚布。
但林长风的瞳孔却猛地一缩。
他认得那车夫。
那是赵丞相府上的管家，号称“京城第一快刀”的高手。
车帘微动，一只苍老的手伸出来，对站在刑部侧门的一个狱卒头领递过去一样东西。距离太远看不清，但林长风的直觉告诉他——那是一块必杀令。
“吁——”
押送林长风的马车停在了天牢门口。
魏忠那阴恻恻的声音在车外响起，透着一股让人脊背发凉的寒意：
“林神医，到家了。”
“不过咱家得提醒您一句，这天牢虽然墙高壁厚，但也挡不住有些人想要您命的心。您这回进去，能不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可就全看您自己的本事了。”
林长风放下车帘，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眼神变得像狼一样狠厉。
“看来，这牢房也不是什么清净地啊。”
他摸了摸袖子里那几颗还没来得及用的特殊种子，低声冷笑：
“赵丞相是吧？既然你想玩阴的，那小爷我就陪你好好玩玩。看看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