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几个字说得又轻又软,带着少女特有的羞涩。
顾怀安却像被火烫到一般猛地站起来,腰间的玉带撞到桌角发出脆响。
“娘、娘子,我、我突然想起还有药没喝,这件事等、等我身体好点再说,我先回去了!”
他语无伦次地说完,不等明夏回应,便转身往外走,宽大的袍摆扫过门槛时差点绊倒自己。
看着他狼狈离开的背影,明夏再也绷不住,捂着嘴笑出声来。
“宿主你太坏了!”007 在她脑海里打滚,“没看到顾怀安那脸,一会儿黑得可以拧出墨、一会儿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一会儿白得像染了霜的纸,都快成调色盘了!!”
“对付这种人,就得戳他痛处。”明夏拿起话本儿,继续翻着,“他不是爱画饼吗?我就给他画更个大饼,让他知道什么叫可望不可即。”
007笑得更欢了:“看他回去该怎么交差。”
“管他呢。”
顾怀安回到房间,喝了口水压住咳意,躺在床上脑海里反复回荡着明夏那句 “还没圆房呢”。他何尝不想?可这些天喝了这么多药,根本毫无起色……
他望着帐顶绣的缠枝莲,只觉得一阵无力。
苏家要等生了儿子才给地契,可他现在连圆房都做不到,哪来的儿子?
正烦着,顾宏德掀帘进来:“怎么样?苏家丫头肯借地契吗?”
顾怀安避开他的目光,声音低声道:“她、她说地契不在她那,被岳父和苏楚舟带走了。”
“带走了?”顾宏德皱眉,“什么时候的事?”
“离京前。”顾怀安的头垂得更低,“她说岳父要去处理生意,地契要用,就带走了。”
顾宏德的脸一沉:“苏裕隆这个老狐狸还一直防着我们顾家呢!”
顾怀安咬了咬牙,说:“岳父还说,按祖规铁矿地契得等明夏生下儿子,满十五岁才能给她。”
顾宏德听完,沉默了片刻,随即捻着胡须道:
“十五岁就十五岁,咱们也等得起。地契的事暂时先放放,这批货物的事我来操心,你先养好身体。”
他话锋一转,拍了拍顾怀安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急切:
“怀安啊,让你母亲多给你弄些补身子的药,抓紧让苏家丫头怀上孩子,只要她生下儿子,那地契早晚是咱们顾家的,将来苏老狐狸死了,那些家业也都是我们顾家的!”
顾怀安听着父亲的话,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只能硬生生憋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有苦说不出。
顾宏德突然想起道:“对了,那个药先别给她下了,等她生下孩子再说,别伤了她身子。”
“父亲,我知道了。”顾怀安只能这样含糊地应着,心里却泛起一阵苦涩。
顾怀安应了声,等父亲走后,他躺回床上,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明夏的信很快送到了苏家别院。苏楚舟展开信纸,仔细读了一遍,
当看到“顾家要用双倍价钱赎回被劫精铁”时,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读罢,他拿起笔,给顾宏德写了封回信。
说苏家目前只能凑出一百斤精铁,月息五分,先付一半货款五十万两,货到结清尾款。
写完信,他叫来侍从影青:“把这封信送去顾府,另外派人前去告诉父亲,我这边还有事要处理,过些日子再去跟他汇合。”
影青接过信,应道:“是,公子。”
“另外,召集人手,咱们这就赶往黑峰山。”
翌日,顾家书房里,顾宏德愁容满面,眼神中充满了焦虑。
“老爷,三皇子派人来了,就在前厅等着。”管家的声音带着紧张。
顾宏德猛地站起来,踉跄着往外走。他知道,最棘手的时刻,来了。
前厅里,一个穿着锦袍的玄衣卫正坐在椅子上喝茶,见顾宏德进来,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
“顾老爷,”玄衣卫突然开口,从怀里拿出一份烫金请帖递给顾宏德,“这是华阳郡主的赏花宴,时间定在十八日巳时,也就是三日后,殿下特意嘱咐,请府上女眷务必赏光。”
顾宏德忙接过请帖,上面写着着“华阳郡主赏花宴”七个篆字,“多谢殿下厚爱,顾家必定准时赴宴。”
“另外,殿下让我来问问,那批货什么时候能送到?”
顾宏德喉结滚动了两下,“这位公子,实在不好意思,近日遇上些意外,能不能……再宽限几日?”
玄衣卫抬起头,他从怀中掏出个巴掌大的铁牌,扣着牌面放在桌子上,虎头纹的浮雕在光线下明暗交错:
“意外?顾老爷可知,殿下为了这批货,特意压下了兵部查抄私铁的文书?”
顾宏德的后背“唰”地沁出冷汗,浸湿了里层的衣服。
“顾老爷,”玄衣卫起身向前半步,
“郡主的宴会,京中权贵都会到场,寻常商户连王府的门都摸不到。殿下肯给顾家这个体面,可不是让你们拿‘意外’来搪塞的。”
最后几个字说得极轻,却像冰锥扎进顾宏德的耳膜。
他踉跄着后退半步,撞到身后的椅子,椅腿在青砖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是是是,在下明白,七日内……不,五日内定能凑齐!”
玄衣卫收起令牌,用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指尖,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最好如此。若是误了殿下的事,别说郡主的宴会,恐怕今后顾家连京城的门都别想进了。”
他将帕子丢在地上,转身时佩刀撞在案上,发出一声闷响。
顾宏德望着那抹玄色身影消失在月门外,双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雕花的椅背上嵌着的翡翠珠子硌得后背生疼。
“老爷!”管家从屏风后跑出来,手里捏着封火漆封口的信,“苏家派人送来了回信!”
顾宏德一把抢过信纸,展开时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宣纸上的字迹刺得他眼睛发疼。他猛地将信纸拍在案上,茶盏震得跳起半寸:“月息五分!先付一半货款五十万!苏楚舟这小畜生!趁火打劫吗?”
“老爷息怒。”管家慌忙捡起因震动散落的信纸,“苏裕隆向来是只老狐狸,养出的儿子自然也不是善茬。可眼下三皇子催得紧,咱们……”
“我知道!”顾宏德喘着粗气起身,腰间锦带松开的瞬间,玉佩 “啪嗒” 掉在地上,摔出一道细纹。
“让账房先凑五十万两!就算是砸锅卖铁,也得先把这百斤铁拿到手!”他顿了顿,眼神阴鸷。
“再让人加急送信去黑峰山,就说我愿出双倍价钱赎货,让他们务必在三日内交货!”
与此同时,苏楚舟正带着人手往黑峰山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