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薄雾,洒在皇城东门的青砖之上,映出一片冷冽的金黄。
圣坛试箓的朱漆榜文高悬于旗杆之下,墨迹未干,已有无数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其上——三关试箓,九死一生,历来是龙鞠总会筛除“野路子”的铁门关。
而今日,这道门关前,竟站了个拄拐的病秧子。
萧辰立于测力场外,一身洗得发白的素袍裹着清瘦身躯,唇角还残留着昨夜咳出的血痕。
他一手扶着陈九的肩,另一手将那根用了三年的乌木拐杖递了过去。
“留着吧。”他声音轻,却稳,“等我回来拿。”
哄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瘸子也敢来试箓?莫不是想蹭口热汤喝?”
“听说他昨儿赢了二皇子,可那是街头混战,圣坛讲的是正统!”
“莫执事最恨旁门左道,看他怎么收场!”
高台之上,莫问天端坐如钟,玄袍广袖,眉宇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曾是大燕国脚,三入超品,一生信奉“龙鞠有道,非世家不可承”。
像萧辰这种无师门、无根基、靠街头野球搏名的,他向来视为玷污圣坛的蝼蚁。
“体虚气弱者,不得入阵。”他冷冷开口,目光扫过萧辰苍白的脸,“若有闪失,休怪本会不讲情面。”
李掌礼站在侧旁,手中握着一卷旧册,眼神复杂。
他曾是国脚,如今退居教习,见多了天才陨落、庸人得志。
可萧辰这三个月的进境——从连颠球都费力,到昨夜那记逆燕尾射门——已超出常理。
他低声劝道:“你若退赛,无人会笑。”
萧辰抬眼,望了望那百级青石阶梯。
每一阶都嵌着铜铃,传说唯有真正通晓“龙鞠劲力之道”者,才能让铃声连绵不绝。
前二十阶尚可凭蛮力强登,可越往后,耗的不是力气,而是筋骨协调、呼吸节奏、乃至对身体每一寸肌肉的掌控。
他笑了,笑意很淡,却带着某种近乎冷酷的笃定。
“笑?他们早就不止笑我了。”
然后他松开陈九的手,独自走向测力场。
脚步落地,微颤。
第一阶,足尖轻点,铜铃无声。
第二阶,稍重,响了一铃。
第三阶,再响一铃。
围观者哄笑更甚:“听听,这是踩蚂蚁呢?”
莫问天冷笑:“果然是个空架子,连基础法力都不会,竟敢妄想入圣坛?”
云萝立于记录台后,执笔的手微微一顿。
她昨夜看了全场,记得萧辰在最后三十息时那记凌空拧身——那不是力量的爆发,而是对身体极限的精确操控。
她盯着他的步伐,忽然发现,尽管身形摇晃,但每一步落点竟都精准压在石阶中央的凹痕上,那是历代高手踏出的“劲力中枢”。
这不像偶然。
萧辰已登至第十阶,咳了一声,喉间泛腥,却强行咽下。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肺叶受损,气血两亏,若按常理,此刻早已倒下。
可他不是靠常理活着的。
他是靠【神级模仿】活下来的。
脑海之中,昨夜赵元朗那记长传的发力轨迹再度浮现——腰腹扭转、髋部推送、小腿如鞭抽击。
系统自动拆解,推演,优化……最终凝成一道全新的法力模型。
他将这模型反向注入自己的登阶动作中。
前二十阶,他故意藏拙。
每一步都只用三成力,只为麻痹所有人——包括莫问天,包括赵元朗,甚至包括那些躲在暗处、等着他失败的人。
比如刘全。
昨夜,刘全烧毁了药房账本,火光映红了他惊恐的脸。
他曾是萧辰在质子府的管事,十年来克扣药材、虚报用量,只因认定这个“病秧子皇子”永无翻身之日。
可如今,街头巷尾都在传“瘸腿质子三球血洗二皇子”,连柳婆子——那个被他故意拖死的老侍女——在萧辰拿到黑市药材后,竟脸色一日日红润起来。
他怕了。
而萧辰,早已猜到。
所以他必须进圣坛。
必须拿到正统资源,拿到医疗许可,拿到可以调动太医院的资格。
唯有如此,才能彻底翻盘,才能查清母亲当年之死是否另有隐情,才能让那些踩着他头颅上位的人,跪着看他登顶。
第二十五阶。
他脚步依旧缓慢,咳得更厉害,甚至扶了扶膝盖,引来一阵讥讽。
可云萝的笔尖微微一颤——从第二十六阶起,他的呼吸节奏变了。
不再是紊乱急促,而是……三步一吸,四步一呼,与铜铃的震动频率隐隐共振。
第二十八阶。
右足落地时,足跟先触石,踝关节微屈,如弹簧般卸力蓄势,紧接着膝关节推送,髋部顺势前顶——一套连贯的发力链悄然成型。
第二十九阶。
铜铃,轻轻响了一记。
不算响亮。
但云萝却屏住了呼吸。
因为她看到,那一响之后,萧辰的脊背挺直了三分。
风拂过试箓场,卷起尘烟。
高台之上,莫问天依旧冷眼俯视,仿佛在看一场注定崩塌的闹剧。
而萧辰,站在第三十阶前,微微低头,看着脚下那块被无数人踏过、却从未有人真正“读懂”的青石。
然后,他缓缓抬起脚。
落步之前,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一百阶,不是终点。
只是他封神之路的……第一道门槛。第三十阶。
萧辰落脚的瞬间,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气流自地底涌起,顺着足跟冲上脊椎。
他体内残存的气血被某种更精准、更高效的节奏重新调度——踝关节微屈如弓,膝关节顺势推送,髋部如发条般拧转释放,三节联动,力道层层递进,竟将原本耗损巨大的登阶动作,演化成一场近乎完美的劲力传导。
咚——
第三十一阶,铜铃轻响。
咚咚——
三十二、三十三,两声接连响起。
人群的哄笑开始迟疑。
“……怎么,响了?”
“是不是风?”
可风未止,铃亦未歇。
第三十五阶起,每一步都稳稳震响一铃;第四十阶后,铃音已成串,如雨打芭蕉,清脆而密集。
莫问天眯起眼,指尖不自觉扣住了案几边缘。
他曾登过此阶,耗时四息一阶,登顶时铜铃共震九响——那是他二十七岁时、巅峰状态下的成绩。
而眼前这个咳血的瘸子,步伐竟在加速!
第五十阶,铃声渐密。
第六十阶,呼吸与铃震隐隐同步。
第七十阶,萧辰的身形虽仍显单薄,但每一步踏下,竟带起一圈微不可察的尘环——那是劲力沉实到极致的征兆。
第八十阶!
轰——!
一声长鸣骤然炸开,紧接着,余音未断,第二响、第三响……如潮水奔涌,连绵不绝!
他的脚步已不再仅仅是“登阶”,而是以系统推演的最优频率,精准踩在每一阶石的劲力中枢上,让铃音彼此共振,形成波浪般的声浪。
“这……这是‘龙吟踏’的雏形?!”李掌礼猛地站起,声音颤抖。
那是传说中入圣者才能掌握的登阶之法,借力引势,以步生势!
高台之上,莫问天脸色终于变了。
第九十阶,萧辰已气喘如牛,肺叶如刀割,冷汗浸透素袍。
但他没有停。
系统在脑中不断校准——呼吸三吸四呼,步频每息两步半,重心前倾0.3寸——每一个参数都被精确到毫厘,只为将能耗压到最低。
最后一阶。
他咬破舌尖,强行提气,右足高高抬起,落下时,不是轻点,而是如锤击地!
咚!
咚!
咚!
咚!
咚!
咚!
咚!
咚!
咚!
咚!
咚!
咚!
咚!
咚!
咚!
咚!
咚!
十七声!
十七声连震!
百劫终了,铜铃余音绕梁,久久不散。
全场死寂。
末品考生登圣坛,历来最多不过九响,能响五声者已是罕见天才。
而萧辰,一个被认定活不过三十的病秧子,竟以十七响创下历史最高纪录!
云萝执笔的手剧烈一颤,墨迹几乎滴落。
她死死盯着记录册,嘴唇微动:“这节奏……像是踩在呼吸的缝隙里,连心跳都算进了发力点……他不是在登阶,他是在……演奏。”
李掌礼缓缓坐下,”
而萧辰,拄着拐杖,单膝微屈,剧烈喘息,唇角却缓缓扬起。
十七响,不是极限。
是他藏的。
他需要资源,需要身份,需要进入圣坛的资格——但更需要,让所有人以为他只是“有点天赋”的废物。
唯有如此,后面的棋,才能走得无声无息。
第二关,“盘球绕桩”。
他故意踉跄起步,左脚拖地,数次撞桩失衡,鞠球滚出丈外,引来满场讥笑。
“瘸子玩球?不如改行扫地!”
“看他那样子,怕是连球都绑不稳!”
萧辰低头,掩去眼底冷光。
他在等。
等所有人认定他不过如此。
最后一圈,他深吸一口气,足尖轻点鞠球,身形微侧,骤然启动!
蛇步变向!
这是昨夜赵元朗在街头赛中使出的绝技——三步急停,四步变向,靠髋部微调改变重心,球如影随形。
萧辰不仅复制,更经系统优化:减少0.2秒迟滞,压缩变向半径,脚踝控制精度提升三成。
三息!
九桩穿尽!
鞠球稳稳停在终点红线,分毫不差。
全场哗然。
莫问天霍然起身,眼中寒光如刀:“一个病夫,怎可能掌握街头绝技?!”他死死盯着萧辰,仿佛要将他看穿,“你……到底是谁教的?”
无人回答。
风卷残尘,萧辰拄拐而立,气息未平,袖中手指却悄然收紧。
而高台之上,莫问天缓缓起身,拂袖走向第三关“连环破阵”的阵眼,亲自调整阵型。
十名守阵者,皆为八品以上,三人九品,轮转无律,专破预判。
更有一人,被他低声唤至身前,眼神冷厉:
“周景行,压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