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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正七品女史的任命一下来,林昭明还没从“宫门民心大考”的激动中平复,更大的挑战就接踵而至。

秋日的长安城,金桂飘香。一封来自西域都护府的八百里加急,打破了东宫连日来的宁静。

“殿下!西域三十六国联名上书,请求派遣‘拼音教化使’!”鸿胪寺卿亲自捧着文书,激动得胡子直颤,“龟兹、疏勒、于阗等国使臣联名说,拼音之法简单易学,不仅能帮他们学习汉字,还能用拼音标注本国语言,编写双语词典!他们愿以良马、玉石为礼,求大梁派遣精通拼音的先生!”

李承晏接过文书细看,眉头微挑。

林昭明凑过来,眼睛瞪得溜圆:“他们……真这么说的?”

“千真万确!”鸿胪寺卿指着文书末尾密密麻麻的各国印玺,“连最西边的大宛、康居都盖了印!说是往来商队带去的拼音册子,在他们那儿引起了轰动!”

原来,这几个月随着商队流动,一些拼音注音的《汉番常用语手册》《丝绸之路线路图》悄悄传到了西域。那些小国的贵族和商人发现,用拼音标注的汉字学习速度快得惊人,更神奇的是,拼音还能用来记录他们自己的语言!

于阗国的一个商人突发奇想,用拼音标注于阗语和汉语对照,编了本简易词典,在商队里大受欢迎。消息传回国,于阗国王亲自召见,试用了几天后——惊为天人。

“这玩意儿比我们的楔形文字好学多了!”于阗国王操着生硬的汉语对使臣说,“告诉大梁皇帝,我们要学!拿宝石换也行!”

一来二去,西域各国都坐不住了。谁不想跟中原做生意?谁不想读懂大梁的文书?以前汉字太难,学个十年八年都不一定能读写,现在有了拼音这个“作弊器”……

三十六国一合计,联名上书吧!

朝堂上,文武百官听完汇报,反应各异。

兵部尚书第一个赞成:“好事!西域若能用拼音学习汉语,沟通顺畅,边境摩擦必然减少!”

户部尚书掰着手指算:“一本拼音册子换一匹良马?这买卖划算!”

礼部一些保守官员却皱眉:“此等教化大事,岂能与买卖混为一谈?有失天朝体统!”

柳成自从“宫门大考”后低调了许多,此刻却忍不住出列:“陛下!臣以为此事不妥!拼音传播域外,若番邦借此研习我朝文书典章,岂非泄露机密?再者,我天朝文字博大精深,当以正楷书法、经典文章示人,岂能以这……这取巧之法外传?恐失威仪啊!”

他话音刚落,周文渊就站了出来。

“柳尚书此言差矣!”这位须发皆白的老臣声音洪亮,“拼音传播,非但不是泄密,反而是扬威!番邦学我文字,习我文化,正是教化之功!至于威仪——”

他转身面向百官,朗声道:“真正的威仪,是让万国来学者,心悦诚服! 拼音降低学习门槛,让更多番邦子弟能接触圣贤经典,体悟我华夏文明之深奥——这难道不是最大的威仪吗?!”

朝堂上一片寂静。

连皇帝都微微颔首。

李承晏适时出列:“父皇,儿臣以为,西域请派教化使,正是推广拼音、传播文化之良机。儿臣愿举荐一人前往主持此事。”

皇帝:“谁?”

“正七品女史,林昭明。”

满朝哗然。

“女子出使?从未有过!”

“西域路途遥远,艰险重重,一个女子如何胜任?”

林昭明自己也懵了——她正在殿外候旨呢,突然被点名去西域?

李承晏神色平静:“林女史创拼音之法,精通教学,更对各族语言皆有研究。西域诸国语言各异,非她不能胜任。至于安危——”他顿了顿,“儿臣愿派东宫精锐侍卫百人随行护卫,另请兵部调拨一队边军护送。”

皇帝沉吟片刻,看向林昭明:“林女史,你意如何?”

林昭明深吸一口气,出列跪拜:“臣……愿往!”

她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拼音若能跨越千山万水,让不同语言的人相互理解,让文明之火点亮更多地方——这是臣最大的心愿!”

皇帝抚掌:“好!传旨——擢升林昭明为正五品教化使,持节出使西域。赐‘文明传播’金牌,所到之处,如朕亲临!”

“谢陛下!”

半个月后,长安城外,秋风猎猎。

一支特殊的使团队伍整装待发。一百名东宫精锐侍卫,三百名边军骑兵,二十辆满载书籍、纸张、笔墨的车马,还有——五十个自愿报名的“拼音远征军”成员。

这些人里有国子监的学生,有鸿胪寺的译官,有太医院的医官,还有两个工部的工匠。他们有的是为了建功立业,有的是真心想传播文化,还有的是纯粹好奇“西域到底长啥样”。

林昭明穿着特制的五品女史官服,骑在一匹温顺的母马上,看着眼前这支队伍,心潮澎湃。

王德福捧着一个锦盒过来:“林大人,殿下让交给您的。”

打开,里面是一枚精致的铜制印章“拼音教化使”,还有一本巴掌大的册子。册子封面是李承晏亲笔写的四个字:《西域攻略》。

翻开,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西域各国的风土人情、语言特点、注意事项,甚至还有简易地图和拼音标注的常用番语。

最后一页,只有一行小字:

“píng ān guī lái。(平安归来。)”

林昭明鼻子一酸,把册子小心收好。

出发前夜,林昭明在灯下最后一次清点行装。手指拂过那本《西域攻略》,停留在最后一页那行小字上,指尖微烫。

鬼使神差地,她抽出一张极小的、裁剪整齐的纸条。提起笔,悬腕良久,却不知该写什么。道别?太正式。感谢?太生分。那些白日里插科打诨的话,此刻一句也落不下去。

最后,她抿了抿唇,用最工整的笔迹,在纸条上写下了一行拼音:

“jīn wǎn yuè sè hěn měi。”

没有汉字,没有署名。仿佛只是一句随口的感叹,一个无关紧要的练习样例。

她将纸条对折,再对折,折成小小一方,塞进了那本《西域攻略》的封皮夹层深处。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一瞬间心头翻涌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也一并封存,抛向万里之外的未知。

她不知道他会不会发现,更不知道他若发现,会作何想。或许就当是个恶作剧,一笑置之吧。

这样就好。

远处城楼上,李承晏一身玄色常服,静静目送队伍远去。

王德福小声问:“殿下,您不去送送?”

“不必。”李承晏转身,“孤还有奏折要批。”

只是接下来的三日,东宫书房批阅奏折的效率,明显下降了。

西域之路,远比想象中艰难。

最险的一次,他们遭遇了突如其来的黑沙暴,天地失色,驼队失散。林昭明与几个队员被困在沙丘背风处,饮水将尽,视野所及唯有滚滚黄沙。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接近。

“难道要死在这里吗……”她靠着沙丘,嘴唇干裂,心中涌起巨大的不甘和遗憾。还有那么多事没做,拼音还没真正普及……就在绝望的情绪攀升至顶点时,怀中的锦鲤发卡(此时她已习惯将其贴身携带)骤然变得滚烫,那热度甚至透过衣物灼痛了她的皮肤。紧接着,风向似乎微妙地一变,远处传来了隐约的驼铃声。

这次发热最为猛烈,也最为持久。脱险后,林昭明摸着恢复冰凉的发卡,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个伴随她穿越的“好运来”信物,似乎与她的情绪和处境有着神秘的联系。

除此之外,还有现实阻碍。

第一个难关:语言。

虽然准备了拼音对照表,但真到了地方,林昭明才发现——于阗人说话带弹舌音,龟兹人语速快得像打机关枪,疏勒人一句话里能夹杂三种语言的词汇!

“这‘你好’用拼音怎么标啊?!”一个国子监学生崩溃地抓头发,“于阗人说‘sälam’,龟兹人说‘roxşat’,疏勒人说‘ä salam’——这发音差别也太大了吧!”

林昭明也头大,但她有绝招:实地调研+群众智慧。

她让每个队员随身带个小本子,听到当地人说常用语,就立刻用拼音记下近似音。晚上营地篝火旁,所有人围坐一起,比对记录,讨论哪个拼音标注更准确。

最搞笑的是学数数。

“一、二、三、四、五——”林昭明跟着一个于阗商人念。

商人:“bir、ikki、üç、töt、beş。”

林昭明在木板上写:“b-i-r,i-k-k-i,v-u-c……不对,是ü-ç,这个ü怎么发?”

她撅起嘴,努力模仿那个圆唇元音,结果发出“鱼——次——”的怪声。

商人笑得前仰后合,周围队员也憋不住笑。

但笑着笑着,他们发现——用拼音记录陌生语言,真的有效!虽然音准有偏差,但至少能让人快速记住发音,能开口说几句。

第二个难关:文化差异。

到了龟兹国,国王隆重接待,宴席上山珍海味。林昭明正要讲解拼音,国王却指着席间一个舞女说:“尊贵的天朝使者,您若能教会她读汉字,本王赏您黄金百两!”

那舞女是国王新得的宠姬,据说聪明伶俐,唯独不识字。国王想让她读情诗助兴。

林昭明看看舞女,看看国王期待的眼神,又看看队员们憋笑的脸。

行吧,教学场景奇葩点就奇葩点。

她当场用拼音标注了一首简单的汉乐府《上邪》:

“shàng yé!wǒ yù yǔ jūn xiāng zhī,cháng mìng wú jué shuāi。”

舞女跟着拼音念,虽然腔调古怪,但居然一字不差地读完了!

国王大喜,当场命人抬来黄金。

林昭明却摆摆手:“陛下,黄金不必。若您真想赏,不如准许我们在龟兹开设拼音学堂,让想学汉字的人都能来学?”

国王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好!本王准了!不仅准,本王还要让王子王孙都来学!”

第三个难关:保守势力反弹。

疏勒国的国师是个老学究,听说拼音“不教写字,只教读音”,勃然大怒,在朝堂上痛斥:“此乃舍本逐末!汉字之妙在于形意,只学读音,与鹦鹉学舌何异?!”

林昭明不慌不忙,让人抬上一块木板,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马”字。

“国师请看,”她用炭笔在旁边画了匹马,“这是‘马’字的甲骨文,像不像一匹马?”又指着楷书的“马”:“这是现在的写法,虽然变了,但还能看出马的轮廓。”

然后她在下面写上拼音“mǎ”。

“这是读音。但光会读‘mǎ’够吗?不够。”她又在旁边写了“骑”“驾”“驰”“骏”等字,“这些字都与马有关,都有‘马’字旁。学会了‘马’的形和义,再学这些字,事半功倍。”

她看向国师,认真道:“拼音是梯子,帮你爬上汉字的高墙。爬上去之后,你会看到墙内花园的万千景象——但梯子本身不是花园。我们教拼音,是为了让人更快地进入汉字的世界,而不是停在拼音上。”

国师怔住了,盯着那些字看了很久,忽然起身对她行了一礼:“受教了。”

自此,疏勒国的拼音学堂,多了一门课:《汉字字形演变与字义解析》,由国师亲自讲授。

三个月后,西域的第一批“拼音毕业生”出炉了。

于阗国王宫广场上,一百个于阗学子,穿着整齐的服装,站在台上。他们面前摆着《论语·学而篇》的拼音注音版。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领读的于阗王子用生硬但清晰的汉语起头。

台下百人齐声跟读,声震广场。

围观的于阗百姓瞪大眼睛——这些年轻人,三个月前还一句汉语都不会,现在居然能读圣贤书了?!

虽然他们还不完全懂意思,但能读出来,已经是天大的进步。

龟兹国的成果更实际:王宫账房先生用拼音速记法记账,效率提高了三倍;商队用拼音编写汉-龟兹双语货品名录,贸易纠纷少了八成。

最让林昭明感动的是在疏勒。

一个放羊娃拿着拼音注音的《汉番牧羊经》,跑到她面前,磕磕巴巴地说:“我、我会念了……‘冬、冬天、羊、羊圈、要、要保暖’……”

他指着书上的插图:“这个字是‘暖’,有太阳……我记住了。”

说着,他用手在沙地上,歪歪扭扭地画出了一个“暖”字。

虽然写得难看,但那确确实实,是一个汉字。

林昭明蹲下身,帮他改正笔画:“对,左边是‘日’,像太阳;右边是‘爰’,表示帮助。有太阳帮助,就暖和了。”

放羊娃眼睛亮晶晶地点头。

那一刻,林昭明觉得,这一路所有的辛苦,都值了。

她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东西——那个塑料锦鲤发卡。在西域风沙中,它显得更旧了,但鱼眼睛依旧呆滞地望着她。

“你看,”她对着发卡小声说,“我们真的做到了一点事情,对吧?”

半年后,西域三十六国的联名谢表送到了长安。

不是写在羊皮上,也不是刻在木牍上,而是——写在洁白的大梁宣纸上。

左边是汉字,右边是拼音标注的各国语言译文。

谢表开头写着:

“臣等西域三十六国,谨拜表以闻:天朝所赐拼音之法,如光破暗,如舟渡海。往昔汉字高深,望之如天书;今得拼音为梯,稚子可攀,愚夫能学。三月识千字,半载通文理,此皆教化使之功,陛下之德也……”

后面详细列举了各国拼音学堂的数量、学生人数、学习成果。还附上了各国用拼音编写的双语词典样本。

朝堂上,百官传阅谢表,啧啧称奇。

柳成看着那些拼音标注的番语,沉默了许久,最终长叹一声:“老夫……服了。”

皇帝龙颜大悦,当朝宣布:将每年九月定为“拼音教化月”,鼓励各地推广拼音教学。并在国子监增设“拼音与汉字文化”专业,培养专门人才。

退朝后,李承晏回到东宫,看着西域送来的那张联名谢表,目光落在最后一行小字上。

那是林昭明的亲笔附言:

“qiān lǐ zhī xíng,shǐ yú zú xià。pīn yīn zhǐ shì yī bù,hàn zì de shì jiè,cái gāng gāng dǎ kāi。(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拼音只是一步,汉字的世界,才刚打开。)”

他看了很久,提笔在那行字下面,写了一句:

“dēng nǐ huí lái,yī qǐ dǎ kāi gèng duō shàn mén。(等你回来,一起打开更多扇门。)”

窗外,秋叶飘零。

但东宫书房里,仿佛还能听见那个女子清亮的声音,在讲解“a、o、e”,在唱儿歌,在据理力争,在畅想未来。

西域很远。

但她一定会回来。

带着更亮的火种。

【九月初九,风起。

彼女将西行,授拼音于三十六国。

孤赐《西域攻略》册,末页私添“平安归来”四字。

……是否过露?

然,看她摩挲锦鲤发卡,对空自语“我们真做到了”之态。

孤竟觉,东宫无此女聒噪,或太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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