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神京荣国府的荣庆堂内,贾母正面对甄家仆妇。”回去告诉你们老太太,老身定要好好管教贾衔这孽障。”
“回老夫人话,我们家老太太特地交代,此事与三爷无关,全是那些孽障自取其祸。”仆妇恭敬答道。
贾母神色稍霁:”去吧,代我向你们老太太问好。”
待甄家人退下,贾母皱眉道:”即便要责罚,何至于要人性命?”
“哥儿毕竟年轻,行事欠妥也是有的。”一直默不作声的王夫人开口道。她始终担忧贾衔会影响宝玉在府中的地位,此刻自然不放过这个暗中递话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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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神色愠怒:”甄家与我们既是世交又是姻亲,这小畜生行事如此绝情,往后叫我如何面对这些老亲故旧!”
邢夫人冷眼旁观,暗道王氏果然处处钻营。回府后定要提醒老爷防备二房。自贾衔得势以来,长房地位水涨船高,连她都跟着沾光。
贾衔携黛玉自寒山寺归府,甫入大门便被林如海唤进书房。
“军备整顿如何?那群盐商豢养了两千亡命之徒,你可有把握?”林如海目光如炬。
贾衔肃然抱拳:”姑父放心,万事齐备,只待您下令。区区乌合之众,不足为虑。”话音未落,眉宇间已透出凛冽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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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城东的深宅内,盐商代表们神色焦灼。
黄姓商人拍案道:”白老!林如海查得紧,咱们几十万担私盐积压,再不出手今年就全赔了!”众人纷纷附和。
白发老者捻须摇头:”往日打点周通便罢,如今贾衔执掌扬州大营,稍有不慎便是灭顶之灾。”
“不如试探贾衔?”有人提议。
“糊涂!若他是隆兴帝派来的帮手,岂不是自掘坟墓?”白老呵斥道。
三角眼男子忽然阴笑:”我有个主意——杀了林如海。扬州一乱,既能除患,又可出货。”
“放屁!巡盐御史府铜墙铁壁,你当他伸脖子等咱们砍?”白老怒极反笑。
三角眼眯起眼睛:”何须我们动手?让他身边人……”话音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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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内,白发老者缓缓摇头:”收买林府下人?此举太过冒险。以林如海的聪慧,定会追查到底。若牵连到我们,后果难料。”
眼梢上挑的男子低声道:”白老有所顾虑也是自然。不过贾敏陪房中有人可用。通过金陵甄氏,能与荣国府二房取得联系。那位王氏素来贪财,又与贾敏素有嫌隙。她膝下还有女儿在宫中担任女官。只要许以重利,再得甄家作保,此事必成。”他压低声音继续道,”林如海仅有一女,若他身故,林家产业自然落入荣府手中。这般诱饵,王氏断难拒绝。”
白须长者沉吟片刻:”既如此,此事交由你办理。所需银钱由我们共同承担。”
与此同时,甄府书房内。少年甄杰面露忧色:”父亲,这等大事是否要与祖母商议?”
甄应嘉摆手道:”区区小事何须惊动老太太?那些前朝秘制药物,纵使最精明的郎中也查验不出。”他吩咐道,”你即刻派人进京,告知王氏事成之后,林家财产尽归荣府所有。此外,我们还可助元春姑娘晋位妃嫔。”
荣国府内院,周嬷嬷领着个不起眼的仆妇步入正房。待外人退下后,周嬷嬷低声道:”夫人,此事关系重大。一旦败露,恐怕老太太那里……”
王夫人从容应答:”不妨事。你去告诉王嬷嬷,事成后不仅赐她全家自由身,还送他们南下安享富贵。记住要派生面孔去传话,就说是甄家的意思。即便日后出事,我们也可推说不知情。到时将王嬷嬷一家送往甄家,更可保万全。”
周嬷嬷暗自思忖,这位表面仁慈的主母心思竟如此深沉,日后须得多加提防。
三日后,城东宅院里。眼角上挑的男子啜着茶,胸有成竹地说:”万事已备,只待佳音。”
又过两日,盐政衙门抓获了正在 ** 的王嬷嬷。得知消息时,林如海后背渗出冷汗。若非贾衔事先提醒,只怕此刻……
“王嬷嬷,”林如海沉声问道,”我自问待你们不薄,为何行此背主之事?若如实交代幕后主使,或可饶你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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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嬷嬷垂首道:”老爷无需再问。老奴明白全家性命难保,只求痛快一死。”原来这婆子两子,长子随她陪嫁到林家,幼子仍在荣府当差。前日有人来传话:若此事办成,便送她全家南迁享福;若不从,幼子满门立毙。王嬷嬷 ** 应下——事成可脱奴籍南迁,事败则长子满门与她皆亡;但即便失败,幼子家小仍能保全。若成事,全家不仅活命更能脱籍为民。因此婆子豁出性命行事。
林如海见她这般,知追问无益,摆手道:”带下去罢。”转而问贾衔:”贤侄以为如何?”
贾衔答:”只消派人入京,查探王家老小去向,便知主使。”
林如海颔首:”此次多亏贤侄,否则后果难料。”
“姑父言重,分内之事。”
“看来盐商们果真狗急跳墙。”
贾衔笑道:”正可将计就计。”
林如海即刻吩咐林福:”对外宣称本官毒发垂危,闭门谢客。”与贾衔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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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御史中毒垂危的消息传遍扬州城,御史府戒备森严。此时书房内,林如海与贾衔正品茶,由黛玉在旁伺候。少女身着青缎蝶戏海棠裙,鬓间赤金步摇轻颤,清逸绝伦。贾衔不觉看怔了,惹得黛玉粉腮飞红,攥着小拳头瞪他。
“咳咳!”林如海打断二人。
“料想盐商即将动作。御史府仅五百盐丁,届时需仰仗贤侄扬州大营兵马。”
“姑父放心,已布下天罗地网,只待瓮中捉鳖。”
当夜,扬州城东大宅灯火通明。”哈哈哈!林如海果真命不久矣!全赖李兄妙计!”盐商举杯狂笑。
“共敬李兄!”满堂欢腾,觥筹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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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还是小心为妙,免得被对手诱出埋伏。”白老沉声道。
“白老您也太胆小了!咱们不仅派人盯死了巡盐御史府,眼下他家盐丁大多都守在衙门里,哪来的人马围剿咱们?”黄姓汉子不以为然。
“你可别忘了扬州大营。那儿可是屯着上万精兵,真要出动,咱们根本没招架之力。”白老敲着桌面提醒。
“白老多虑了。”一位盐商插嘴,”咱们的眼线日夜盯着扬州大营,他们前几日离营操练去了,哪能这么快折返?”
这群盐商向来横行无忌,连扬州知府都要给面子,自然没把年轻的贾衔放在眼里。
“既然众位都这么说,后日就发货吧。不过…”白老皱眉捻须,”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莫非真有问题?”书生模样的盐商追问。
“也说不上来,就是心里不踏实。许是人老多疑了。”白老自嘲地笑了笑,皱纹里夹着几丝落寞。
“但这两日必须加派人手盯紧御史府,有任何异动立即来报!”白老最后郑重嘱咐。
林府书房烛影摇红。
“今日盐商们在东城汇馆密议,看来大鱼要咬钩了。”林如海搁下茶盏,”你那边军马准备如何?”
“姑父放心。”贾衔胸有成竹,”扬州大营全军已暗伏左近,实行连坐监察,保证滴水不漏。”他嘴角泛起稳操胜券的弧度——现代监察体系下,纵有内应也传不出半点风声。
“善。此事过后,扬州盐税可稳三年,总算不负圣托。”林如海捋须微笑。盐枭如野草,割而复生,但届时他早该回京了。
“事了之后,姑父就该调回神京了吧?”
“尚需一二年。”林如海眼中闪着篤定的光,”总要等陛下的人把盐务衙门接手妥当。”窗外更鼓声声,惊飞檐角一只夜鸦。
夜深时分。
“父亲与三哥快些用膳吧。”黛玉亲自捧着食盒进屋。这几日大小事务皆由她亲手操持,只为以防不测。
“这些日子苦了你了。”林如海望着女儿略显倦意的面容,满眼疼惜。
“女儿不觉得苦。只要能常伴父亲左右,便是有天大的事,玉儿也甘之如饴。”黛玉抿唇浅笑。
贾衔上前接过食盒正要帮忙,却被黛玉轻推开来:”堂堂七尺男儿,怎能做这些琐事?”
“替心上人操持些小事,有何不可?”贾衔浑不在意地笑道。
“再浑说可要仔细了!”黛玉作势要恼,自己却先忍不住笑出声来。
林如海瞧着女儿虽面带倦容,精神却极好,身子骨更是比从前强健许多。单凭这点,便让他对贾衔万分满意。
当年亡妻临终时曾说要将两个玉儿配成一对。他原想着若宝玉争气也未尝不可。可暗中查访后,那宝玉不过是个贪图享乐的纨绔,岂配得上他掌上明珠?倒是这衔哥儿虽是庶出,却凭真本事挣得一等子爵位,对黛玉更是体贴入微。更难得应允为林家延续香火,着实令他欣慰。
三人正用膳时,林福匆匆来报:”老爷,府外多了些行迹可疑之人,似在监视我们。”
贾衔与林如海相视一笑:”姑父,看来那条蛇按捺不住了。”
“吩咐底下人盯紧些,一有动静立即来报。”林如海沉声叮嘱。林福领命而去。
时值隆兴五年八月初二,扬州城外秦淮河边。几艘商船正泊在码头,数百脚夫往来搬运货物。不远处的几位盐商谈笑风生,身后站着众多护卫。
“多亏李兄妙计,否则怎能这般顺遂。”黄姓盐商拱手笑道。
“微末伎俩,不足挂齿。”李姓盐商嘴上谦逊,脸上却难掩得色。殊不知他们的一举一动,早被人尽收眼底。
“传令下去,收网。”贾衔立于巡盐御史府中,斩钉截铁地下了命令。
刹那间,一支响箭自盐政衙门冲天而起,”轰!”夜空中绽开一团耀目火光。
扬州城外潜伏的驻军立即兵分三路:两支直奔囤盐仓库,一支迅速合围秦淮河码头。
码头上众盐商正 ** 言欢,突见四周火光如炬,照得河岸亮如白昼,黑压压的兵甲已将码头围得水泄不通。
刘成持刀而立:”奉指挥使钧命,查抄私盐,缉拿要犯!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李爷,这该如何是好?”众盐商面无人色,齐刷刷望向为首的青袍男子。
李姓盐商眼中凶光毕露:”横竖都是死,不如拼个鱼死网破!若被押入大牢,恐怕祸及九族!”
“可官兵足有数千…我等不过百余人…..”另一盐商话音未落,刘成已然厉喝:”抗命者以谋反论处!”
数百劳工早吓得缩在角落,场中只剩下持械的护院与面如土色的盐商。
军阵前寒光闪烁,数百张硬弓齐齐拉满。这些江湖出身的护院哪见过战阵之势,当下便有数人兵器脱手,叮当坠地声接连响起。
盐商们相视苦笑,纷纷弃械就缚。
另两路官兵亦进展顺利。贾衔早命人封锁城门,扬州知府衙门竟未闻半点风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