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颜顶着注目礼,面不改色地走到柜台前。
“看病。”她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完全不像她剧本里那个“虚弱不堪”的女主角。
柜台后的药童愣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问:“姑……姑娘,您哪里不舒服?”
“肚子疼。”安颜言简意赅。
药童上下打量了她一圈,眼神里流露出几分了然和同情。
这么大的体格,想必是平日里吃多了,积食了。
“姑娘这边请,刘大夫正好有空。”
安颜被引到一位须发半白、正闭目养神的老大夫面前。
她一屁股坐下,坚固的长凳发出“嘎吱”一声不堪重负的声音。
刘大夫睁开眼,浑浊但精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又移到她伸出来的手腕上。
这手腕白白胖胖,肉嘟嘟的,连个骨头缝都看不见。
刘大夫找了半天,才勉强找到了脉搏的位置,三根手指搭了上去。
机会来了!
安颜酝酿已久的情绪瞬间爆发,她眼圈一红,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大夫,您可得救救我!”
刘大夫眼皮都没抬:“说。”
“我……我前几日,为了……为了……”安颜说到这,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一抹羞愧,“为了能让身子轻减些,就从一个游方郎中手里,买了一味‘仙人丹’。”
“他说,吃下去保证三日见效。我……我就吃了。结果从昨天起,这肚子里就跟有东西在打架似的,又拧又疼!大夫,我是不是要死了?我是不是中毒了?”
她声情并茂,说到最后,还挤出了两滴鳄鱼的眼泪。
这演技,她自己都想给颁个奖。
然而,刘大夫听完,脸上波澜不惊。
他只是换了只手,继续搭在安颜另一只手腕上,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药堂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墙角药罐里传来的咕嘟声,和安颜自己的心跳声。
完了完了,他是不是诊出什么了?
这老大夫看着就道行高深,不会一眼就看出这不是什么“仙人丹”,而是某种更阴毒的玩意吧?
就在安颜的脑内小剧场已经快要演到她被扭送官府,打入大牢的时候,刘大夫终于松开了手。
他睁开眼,看着安颜缓缓开口:“姑娘。”
“啊?”安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你脉象沉稳有力,气息绵长,心肝脾肺肾,无一不健壮。”刘大夫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老夫行医四十年,从未见过……像姑娘这般康健的体魄。”
安颜:“……”
“至于你说的腹痛……”刘大夫捋了捋胡子,“许是早饭吃得多了些,脾胃运化不及,有些积食了。”
“积食?”安颜傻了。
她早上也没吃什么啊。
“对。”刘大夫点点头,提笔刷刷刷写下一张方子,递给药童,“去,给这位姑娘包二两山楂干,让她回去泡水喝,消食健胃。”
安颜拿着那一小包酸不溜丢的山楂干,被客客气气地请出了仁心堂。
她站在大街上,看着手里的山楂干,又摸了摸自己平坦无波(并没有)的小腹,整个人都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没中毒?
那刺客小哥又是喂药又是威胁,就为了让她不趁他病要他命?
她这几天提心吊胆,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好吧,食欲还是挺好的,觉也睡得挺香。
但她精神上受到的创伤是真实存在的!
就在安颜站在街边怀疑人生的时候,一辆极其奢华的马车停在了她的身边。
车窗的帘子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露出的俊脸让人窒息。
眉如远山,目若寒星,高挺的鼻梁下,是两片薄而无情的唇。
他那双眼睛却像是沉着万年不化的寒冰,看人时带着一种漠然、审视的冰冷,将他周身的美感都变成了生人勿近的阴郁与危险。
正是摄政王,时近渊。
安颜脑子里原主的记忆碎片疯狂涌现。
时近渊——
一个把持朝政、杀人如麻的活阎王。
一个心情不好就能让整个朝堂血流成河的终极疯批。
一个被他多看一眼,都可能成为第二天乱葬岗新住户的男人。
安颜的天,当场就塌了。
她忍了两天,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看个大夫,结果什么都没看出来。
现在,正主找上门了?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找出一条活路。
跑?
她这体格,跑一步地都颤三颤,跑得过人家四个轮子的?
装傻?
她现在已经很傻了,再装就成智障了。
安颜僵在原地,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凉透了。
两个穿着玄色劲装的侍卫从马车上下来,一左一右地站到她面前,面无表情,动作却带着压迫感。
“安颜姑娘,王爷有请。”
安颜腿都软了。
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那看起来就不怎么宽敞的车门。
“我……我这……怕是上不去吧?”
侍卫没说话,其中一个从马车下拿出了一个结实的小马扎,稳稳当当地放在了她脚边。
服务,还挺周到。
安颜欲哭无泪。
她现在是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
算了,怂个屁。
反正没人知道她见过那个刺客。
对,没人知道。
她就是个平平无奇、热爱美食、心地善良的二百五十斤好市民。
时近渊找她,说不定是看她骨骼清奇,想请她去王府当个吉祥物呢?
安颜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一咬牙,一跺脚,踩着小马扎,哼哧哼哧地把自己塞进了马车里。
车厢内空间极大,熏着冷冽的龙涎香。
她一进去,就感觉温度都降了好几度。
时近渊就坐在她对面,闭着眼睛,像是在假寐。
安颜缩在角落里,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里疯狂祈祷。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死一般的寂静中,时近渊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薄唇轻启。
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又冷又沉:
“你身上,有本王的血腥味。”
安颜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什么玩意?
血腥味?
他的?
她的大脑瞬间地铁老爷爷看手机。
这人是狗吗?
属警犬的吗?!
她都洗了三天的澡了!
天天泡在浴桶里,皮都快搓掉一层了。
就是条真狗,也闻不出来了吧!
这不科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