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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寻了个由头,说江南老家的祖母身体抱恙。
让春桃带着我的信物和亲笔信,回江南“探亲”。
临走前,她哭得泣不成声,抓着我的手不肯放。
“小姐,你跟我一起走吧!我们回江南,再也不回来了!”
我笑着替她擦干眼泪,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傻丫头,我走了,谁来做这个将军夫人呢?”
“你先回去,等我处理好京城的事,就去找你。”
我骗了她。
因为我知道,只要我还是沈知鸢,只要陆昭珩不放手,我跑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他的掌控。
我需要一场,彻底的死亡。
我算准了陆昭珩去城外西山大营巡视的日期。
他会在那里待上三天。
这三天,足够我安排好一切。
送走春桃的第二天,夜深人静。
我独自一人,提着一盏灯,去了府中最偏僻的揽月别院。
那里早就荒废了,堆放着我们成婚三年来,所有的旧物。
我将自己所有的旧衣衫,一件件拿出来,铺在地上。
那些他送我的所有礼物,小到一支发簪,大到一整匹云锦,我也一一摆开。
最后,我将那支赤金凤钗,端端正正地放在了最中央的桌案上。
我看着这一切,心中一片平静。
这些曾被我视若珍宝的东西,如今看来,不过是一场笑话的见证。
我拿出了早就备好的火油,一桶一桶地,浇遍了整个院子。
刺鼻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
我划燃了火折子,毫不犹豫地扔了进去。
火舌“轰”的一声窜起,瞬间吞噬了一切。
那些漂亮的衣衫,珍贵的礼物,连同我那可笑的三年痴情,都在熊熊烈火中化为灰烬。
我没有回头。
我从别院后墙一个早已被我提前弄松的洞里钻了出去。
我迅速换上了一身早就准备好的小子装束,将头发束起,用早已备好的药水在脸上涂抹,伪造出一道浅浅的疤痕。
我站在远处的小巷里,看着火光染红了半个京城的天空。
将军府里已经乱作一团。
哭喊声,救火声,铜锣声,响彻夜空。
我看见苏怜月穿着单薄的寝衣站在院子里,脸上满是惊恐和茫然。
就在这时,一匹快马疯了一般从长街尽头冲了过来。
是陆昭珩。
他提前回来了。
他策马赶回,那张向来沉稳的脸上,此刻全是惨白。
他翻身下马,踉跄了几步,看着那冲天的火光,整个人都傻了。
“知鸢!”
他不顾一切地想冲进那片火场。
亲兵们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腰,撕心裂肺地大喊。
“将军!不能进去啊!火太大了!”
“将军!”
他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那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痛苦。
“知鸢——!”
“沈知鸢!!”
我冷冷地看着,心中毫无波澜。
陆昭珩,你现在知道痛了吗?
可惜,太晚了。
大火烧了一夜,才终于熄灭。
整座揽月别院,都成了一片废墟。
他们说,在废墟中,只找到了那支被烧得扭曲变形、黑漆漆的赤金凤钗。
所有人都以为,将军夫人沈知鸢,葬身火海,尸骨无存。
……
“啪嚓——”
手中温热的茶杯不慎滑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茶水溅在手背上,将我的思绪从三年前那场大火中拉了回来。
“这位客官,您没事吧?”店小二连忙过来收拾。
我摇了摇头,目光投向窗外。
这里是江南,扬州。
如今的我,是江南最大的盐商,商弈。
邻桌的几个行脚商不知为何起了冲突,拍着桌子,眼看就要动起手来。
我淡然起身,走到他们桌前。
“几位老板,和气生财。”
这些人也都听过我的名声。
因此,我不过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话,便轻易化解了这场争端。
几人对我拱手称谢,满是敬佩。
“还是商老板有办法!”
“商老板年纪轻轻,真是女中豪杰啊!”
我正欲谦虚几句,二楼雅间的珠帘,却被一只手猛地掀开。
一道颤抖、充满不敢置信的男声,穿透了茶楼的喧嚣,直直地砸进我的耳朵。
“知鸢……是你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