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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锣鼓声与药香交织成的屏障,硬生生撑到了天快亮时。

当第一缕微光刺破东方的云层,那纠缠了整夜的笛音终于彻底消散,像是从未出现过。镇子上的锣鼓声也渐渐停歇,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喘息和低低的交谈,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也藏着对未来的忐忑。

凌越放下鼓槌,手臂早已酸麻得抬不起来,虎口被震得开裂,渗出血丝。他看着镇民们互相搀扶着,清点人数,唤醒还在迷糊的亲人,眼神里掠过一丝暖意,随即又沉了下去。

昨夜虽暂时击退笛音,却也暴露了他们的应对——阴罗教的人必然会有所防备。

“凌少侠,歇歇吧。”苏郎中递过一碗温水,苍老的脸上满是感激,“多亏了你,不然昨晚还不知道要疯多少人。”

苏婉也端来一小碟刚蒸好的米糕,眼眶还有些红,却是带着笑:“凌大哥,你快吃点东西,忙活了一整夜。”

凌越接过水碗,却没动米糕,只是望着河对岸的竹林。晨雾缭绕中,竹林的轮廓若隐若现,安静得有些诡异,仿佛蛰伏的毒蛇,在等待下一次出击。

“苏郎中,您熟悉对岸的山神庙吗?”他忽然问。

苏郎中愣了愣,点头道:“早年去过几次,那庙荒废了二十多年,据说闹鬼,平时没人敢靠近。怎么了?”

“昨晚抓住的人说,阴罗教的人把抓来的镇民关在那里。”凌越沉声道,“还有那个吹笛的,十有八九也在附近。”

“那……我们要不要报官?”一个镇民怯生生地问。他们习惯了有事找官府,可这次的事,显然不是寻常官差能应付的。

凌越摇头:“远水救不了近火。官府的人就算来了,也未必是阴罗教的对手,反而可能白白送命。”他顿了顿,看向众人,“当务之急,是先救出被抓的人。”

“可那竹林里有坏人啊……”

“我们哪打得过……”

镇民们又开始骚动,恐惧重新爬上脸庞。

凌越看着他们,忽然开口:“昨晚你们敲响锣鼓时,怕吗?”

众人一愣,有人小声道:“怕……但听到锣声,想着能救家里人,就不怕了。”

“对,凌少侠说得对,与其坐着等死,不如拼一把!”一个壮实的汉子攥紧了拳头,他媳妇前几天被笛声迷了,至今还痴痴傻傻。

有了第一个响应,很快就有更多人附和。绝境之下,恐惧反而催生出一股血性。

凌越点头:“好。但救人不能蛮干。阴罗教的人会邪术,还有毒,必须小心。”他看向苏婉,“你爹懂医术,麻烦他带着大家继续准备草药,尤其是解迷药和解毒的,越多越好。”

又转向那个壮实的汉子:“大哥,麻烦你带几个人,去弄些硫磺和艾草,阴邪之物大多怕这个,或许能派上用场。”

众人领命散去,镇子上难得有了几分忙碌的生气,不再是之前的死气沉沉。

凌越则提着断剑,走到河边。摆渡人的小船还系在岸边,他解开绳索,跳了上去。

“凌大哥,你要去哪?”苏婉追了出来,脸上满是担忧。

“去竹林那边看看情况。”凌越回头,眼神平静却坚定,“放心,我很快回来。”

小船推开晨雾,缓缓驶向对岸。水声潺潺,雾气打湿了他的发梢,却吹不散他眼底的凝重。他知道,这一去,必然凶险。

上岸后,凌越将船藏在芦苇丛里,拔出断剑,小心翼翼地钻进竹林。

竹林深处比想象中更暗,阳光被茂密的枝叶遮挡,只能透过缝隙洒下几点光斑。脚下厚厚的腐叶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沙沙”的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土腥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他放缓脚步,凝神细听。除了风吹竹叶的“簌簌”声,听不到别的动静。越是安静,他越是警惕——阴罗教的人不可能毫无防备。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隐约出现一道残破的墙垣,墙头上长满了杂草,正是那座荒废的山神庙。

庙门虚掩着,门上的朱漆早已剥落,露出里面腐朽的木头。门口散落着几枚黑色的镖,正是昨晚那黑影使用的断魂镖,镖尖的幽绿还未褪去。

凌越屏住呼吸,贴着墙根绕到庙后。后墙有个破洞,足够一人钻进去。他探头往里看,庙里空荡荡的,蛛网密布,神像早已倒塌,地上积着厚厚的灰尘,似乎很久没人来过。

不对。

凌越皱起眉。地上的灰尘虽然厚,却有几处清晰的脚印,是新留下的,而且不止一个。还有,空气中那丝淡淡的血腥气,似乎就是从庙里飘出来的。

他握紧断剑,从破洞钻了进去。

庙里果然没人,但走到神像倒塌的底座后,他发现了一道暗门。暗门虚掩着,下面是陡峭的台阶,通往地底,那股血腥气就是从下面传来的。

他点亮火折子,顺着台阶往下走。台阶很陡,长满了青苔,湿滑难行。越往下,空气越污浊,血腥味也越浓,还夹杂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气息。

走了约莫二十多级台阶,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个不小的地窖。地窖里摆着十几个简陋的木笼,笼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些干草和污渍,角落里堆着几具盖着破布的尸体,看衣着,正是镇上失踪的居民。

凌越的心沉了下去。看来,被抓来的人要么已经遇害,要么被转移了。

他检查了一下尸体,死状都很安详,像是睡着了,但脸色苍白如纸,脖颈处有两个细小的针孔——显然是被吸干了精血。

“摄魂笛……果然是以精血喂养。”凌越眼神冰冷,攥紧了断剑。

就在这时,地窖深处传来一阵极轻微的响动,像是铁链拖动的声音。

他熄灭火折子,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地窖尽头还有一个隔间,用木板挡着,声音就是从里面传来的。

他屏住呼吸,猛地踹开木板!

里面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

隔间里没有笼子,只有一根粗大的石柱,柱子上绑着一个人。那人穿着灰色僧袍,双手被铁链锁在柱上,头发散乱,脸上满是血污,看不清容貌,但身形挺拔,即便被绑着,也透着一股不屈的气势。

而在他面前,站着一个穿着黑袍的人,背对着门口,手里拿着一支玉笛,笛身通透,却隐隐泛着红光,显然就是那摄魂笛!

“桀桀……玄心大师,你的护体真气快撑不住了吧?”黑袍人转过身,脸上戴着一张狰狞的鬼面,声音尖锐刺耳,“只要你交出‘洗髓经’的下半部,我就给你个痛快,不然,就让你亲眼看着自己的精血被这笛子一点点吸光,变成一具干尸!”

被绑着的僧人缓缓抬起头,尽管满脸血污,眼神却依旧清亮,带着悲悯:“孽障……洗髓经乃佛门至宝,岂容你们这些邪魔歪道染指?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们得逞!”

“死?没那么容易!”鬼面人冷笑,举起手中的摄魂笛,放在唇边,“我就让你尝尝,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眼看他就要吹奏,凌越再也忍不住,断剑出鞘,低喝一声:“住手!”

鬼面人猛地回头,看到冲进来的凌越,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狠厉:“又是你这个多管闲事的!看来昨晚的教训还不够!”

他弃了僧人,手持摄魂笛,直扑凌越。这鬼面人的身法极快,黑袍飘动间,竟带起阵阵阴风,笛身虽非利刃,却被他使得如同软剑,带着破空之声刺向凌越心口。

凌越不敢大意,断剑横挡,“铛”的一声,笛身与断剑相撞,竟发出金属般的脆响。他只觉一股阴寒之力顺着断剑传来,冻得他手臂发麻,不由暗惊——这玉笛竟也是件宝物,还淬了阴寒之气。

“有点意思。”鬼面人见状,攻势更猛,摄魂笛在他手中变幻莫测,时而如灵蛇吐信,时而如狂风扫叶,笛音虽未响起,招式间却已带着一股惑人心神的诡异韵律。

凌越的破山剑刚猛有余,却在对方诡异的身法面前有些施展不开。他被迫连连后退,脚下的碎石被踩得“咯吱”作响,很快就被逼到了墙角。

“受死吧!”鬼面人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摄魂笛猛地刺向凌越咽喉,笛尖泛着幽蓝的光,显然淬了剧毒。

千钧一发之际,凌越忽然想起师父曾说过的话:“破山剑,非唯力猛,更在势破。遇诡则变,遇强则刚。”

他眼神一凛,不再硬挡,而是猛地矮身,左手撑地,右腿如鞭般横扫,同时手中断剑反撩,剑势陡变,竟带着一股旋转的巧劲,避开笛尖,直削鬼面人手腕!

这一剑出其不意,鬼面人猝不及防,手腕被划开一道口子,摄魂笛险些脱手。他又惊又怒,踉跄后退,看着手腕上的伤口,眼中闪过一丝忌惮:“昆仑派的破山剑?你是昆仑余孽?”

凌越没有回答,只是握紧断剑,眼神冰冷。

“好,好得很!”鬼面人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狂笑起来,“三年前没把你们昆仑派赶尽杀绝,倒是留了个漏网之鱼!今日就让我替教主大人斩草除根!”

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摄魂笛上。玉笛瞬间红光暴涨,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邪气,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小心!他要吹奏摄魂笛!”被绑在柱子上的僧人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却急促。

凌越心中一紧,知道这才是对方的杀招。他想抢先出手,却发现身体竟有些僵硬,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束缚住——那是摄魂笛吸血后的邪气所致。

鬼面人举起红光闪烁的玉笛,放在唇边,眼中露出残忍的笑意。

就在这时,地窖入口突然传来一声清越的女声:“贼子敢尔!”

一道白影如惊鸿般掠下台阶,手中长剑寒光闪烁,直刺鬼面人后心!

鬼面人察觉背后的风声,脸色骤变,顾不得吹奏,回身用摄魂笛抵挡。

“铛!”两柄兵器相撞,发出刺耳的响声。鬼面人被震得后退三步,而那道白影也借势稳住身形,落在凌越身边。

凌越看着身边的人,愣住了。

来人身穿白衣,身姿挺拔,虽蒙着面,只露出一双清澈而锐利的眼睛,但那眉眼间的轮廓,还有手中那柄剑——剑鞘上镶嵌着一颗硕大的明珠,在昏暗的地窖里依旧熠熠生辉。

“是你?”凌越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讶。

白衣人也转过头,看到凌越和他手中的断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化为冷冽:“先解决了这邪魔再说!”

话音未落,她已再次提剑冲向鬼面人。剑法灵动飘逸,却又不失凌厉,剑势如行云流水,正是江南“听雨楼”的独门剑法——“流风剑”。

鬼面人被两人前后夹击,顿时落入下风,他看着白衣人的剑法,又看看凌越的断剑,眼中闪过一丝惊惧:“听雨楼?昆仑派?你们……你们竟然联手了?”

他知道自己讨不到好,虚晃一招,猛地撞向旁边的土墙。土墙本就破旧,被他一撞,顿时塌了个大洞。

“昆仑余孽,听雨楼的丫头,你们给我等着!月圆之夜,我阴罗教定要让青石镇化为炼狱!”鬼面人留下一句狠话,身影迅速消失在洞外的密林里。

凌越想去追,却被白衣人拉住:“别追,他在暗处,我们在明处,追上去吃亏。”

凌越停下脚步,看着她,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问出了那句话:“灵溪,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衣人——也就是凌越口中的灵溪,沉默了片刻,摘下面罩,露出一张清丽绝俗的脸庞,只是眉宇间带着几分清冷。

“我奉楼主之命,追查摄魂笛的下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凌越。”她的声音很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三年前,昆仑派遭难,她曾随师父前往支援,却终究晚了一步,只看到满山火海和……背着断剑逃亡的凌越。

那时的他,满身是血,眼神空洞,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

而此刻的他,虽然依旧带着风霜,眼神却已重新燃起了光。

灵溪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断剑上,又移开,看向被绑在柱子上的僧人:“先救人。”

两人合力斩断铁链,将玄心大师扶了起来。大师气息微弱,却依旧对着他们合十行礼:“多谢两位施主相救……老衲玄心,乃少林僧人,奉师命护送洗髓经下册前往藏经阁,却不想在此遭了阴罗教的埋伏……”

原来,阴罗教的目标并非只是青石镇的百姓,更重要的是玄心大师身上的洗髓经。他们用摄魂笛控制镇民,一来是为了饲笛,二来也是为了引开注意力,方便他们对付玄心大师。

“洗髓经……”凌越和灵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那是少林至宝,据说能易筋洗髓,练成后功力大增,若是落入阴罗教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经书……我藏在了山神庙的横梁上。”玄心大师喘息着说,“他们没找到……”

话音未落,地窖外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还有镇民的呼喊:“凌少侠!苏姑娘说你可能在这里!”

是苏婉带着人来了。她放心不下凌越,便带着几个壮实的镇民,还有准备好的草药和硫磺,循着踪迹找了过来。

看到凌越没事,还救出了人,苏婉松了口气,随即又被灵溪的白衣胜雪吸引,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灵溪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对凌越道:“阴罗教的人跑了,必然会卷土重来。我们得尽快找到洗髓经,然后想办法破解摄魂笛,保护镇上的人。”

凌越点头,看向众人:“事不宜迟,我们先回镇上,从长计议。”

阳光渐渐驱散了竹林的晨雾,一行人搀扶着玄心大师,朝着河边走去。凌越走在后面,看着灵溪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断剑,眼神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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