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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书房内,酒气熏天。

沈延昭席地而坐,身边散落着几个空了的酒坛。他外袍松散,长发微乱,一双总是锐利沉静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空洞地望着虚空。

右手死死攥着那枚月白色的香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仿佛要将它连同里面承载的所有虚假温情一起捏碎。

“呵呵…” 他低低笑着,又仰头灌下一大口烈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头那团冰冷刺骨的火焰。

一次又一次,将他捧出的真心践踏在地。将他从短暂的云端,狠狠踹回无间地狱。甚至不屑于亲自告诉他这是一场戏,而是通过一个婢女之口,将他最后的尊严和奢望,碾磨成齑粉。

“裴哥哥…” 他咀嚼着这三个字,只觉得满口血腥。原来无论他如何努力,如何隐忍,如何卑微地祈求一点点目光,都抵不过京都那个早已另娶他人的影子。

门外,福松焦急的劝阻声隐约传来。他充耳不闻,只想用更多的酒精麻痹那痛彻心扉的感觉。

“将军…您不能再喝了…”

“滚!”

他低吼,又将一个空坛砸向门边,发出碎裂的巨响。

书房的门,却在此时被轻轻推开了。

不是福松。

沈延昭醉眼朦胧地望去。一个身影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穿着单薄甚至有些轻佻的纱衣,在昏黄的烛光下,曲线若隐若现。是红绡。她手中端着一只托盘,上面放着一盅汤,脸上带着刻意装扮过的娇羞与媚态。

“将军,” 红绡声音甜得发腻,一步步走近,“您喝多了,伤身。奴婢特意为您熬了醒酒汤,让奴婢服侍您喝下吧…”

浓重的脂粉香气混杂着酒气,令沈延昭胃里一阵翻腾。他厌恶地皱紧眉头,厉声道:“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红绡却似没听见,反而又靠近了些,几乎要贴到他身上,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暗示:“将军…是郡主心疼您,特意让奴婢来…服侍您的呀…”

“郡主”二字,如同投入油锅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沈延昭压抑的怒火与痛楚。

赵岚曦!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用这种方式来羞辱我,逼我厌弃?

“给我滚!” 他猛地起身,踉跄了一下,挥手打翻了那盅汤。瓷盅落地碎裂,汤汁溅了红绡一身。红绡惊呼一声,却反而像是得了鼓励,竟伸手想要抱住他。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砰”地一声大力推开!

赵岚曦站在门口,呼吸急促,脸上带着来不及掩饰的焦急。她身后跟着白芷,两人显然是一路跑来的。

屋内的情景映入眼帘——沈延昭醉意踉跄,红绡衣衫不整地试图贴近。

赵岚曦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但随即,她看到了沈延昭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厌恶与抗拒,以及红绡眼底一闪而逝的惊慌。

还好…赶上了。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只剩下一片冰封的凛冽。

“我没有碰她。” 沈延昭看着她,下意识地哑声解释,酒精让他口齿不清,但那份急于撇清的慌乱,却异常清晰。

赵岚曦心头猛地一酸。都醉成这样了,他竟还记得向她解释…

“我知道。” 她走到他身边,轻轻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等我一下。”

随即,她转向红绡,目光如刀:“来人!把红绡拖下去,重责五十大板,关入柴房,不许任何人探视医治!”

“郡主!饶命啊!” 红绡立刻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奴婢只是奉您的命来送醒酒汤啊!您不能这样对奴婢!”

“我的命?” 赵岚曦冷笑,从袖中掏出那半包“美人醉”,掷在红绡面前,“这宫廷秘药‘美人醉’,也是我让你用的?红绡,你跟了我十年,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便是如此回报我?”

红绡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赵岚曦不再看她,又取出那封密信,抖开:“这信,这药,都是京都的虞婉婷给你的吧?这些年,你截我书信,挑拨离间,害我与将军夫妻离心,与外祖家断绝音讯…桩桩件件,你真当我丝毫不知?”

红绡浑身发抖,仍在狡辩:“奴婢…奴婢只是太爱慕将军了…郡主您反正也不在乎将军,何不成全…”

“住口!” 赵岚曦厉声喝断,前世安安天亡时惨白的小脸与红绡那张虚伪哭泣的脸重叠在一起,恨意如岩浆喷发。她猛地俯身,一把掐住红绡的脖子,手指收紧,眼中是红绡从未见过的、近乎狰狞的杀意。

“你害我夫妻离心…你害我骨肉分离…红绡,我最后悔的,就是当初没有早些看清你这毒妇的心肠!” 她的声音嘶哑,带着血泪般的控诉。

就在红绡即将窒息翻白眼时,赵岚曦猛地松开了手。红绡瘫倒在地,剧烈咳嗽干呕。

“拉下去,行刑!”

我也要让她尝尝浑身溃烂而亡的滋味儿!

两个粗壮的仆妇上前,架起瘫软如泥的红绡。死亡的恐惧终于彻底击垮了红绡,她挣扎着,涕泪横流,口中开始语无伦次地咒骂:

“赵岚曦!你不过是个假郡主!贱婢生的野种!凭什么你能嫁给将军,就凭你和将军青梅竹马的情意吗?我也是与你们一同长大的,为何我不行?凭什么我要被你随意指婚给一个侍卫!赵岚曦!你不得好……”

寒光乍现!

一柄长剑,带着凛冽的破空之声,精准无比地划过了红绡的脖颈。

咒骂声戛然而止。

红绡双眼圆瞪,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鲜血如泉涌出,溅落在冰冷的地面上,也溅了几滴在近前的赵岚曦脸上,温热,腥甜。

沈延昭持剑而立,手臂绷得笔直,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是尚未褪去的狂暴怒意与…一丝后怕。他死死盯着红绡倒下的躯体,一字一句,仿佛从牙缝中挤出:

“背主求荣,构陷郡主,其心可诛,该杀!”

书房内,死一般寂静。只有红绡躯体偶尔的抽搐,和鲜血滴落的细微声响。

福松站在门口,惊得魂飞魄散。

赵岚曦也愣住了。她看着沈延昭持剑的背影,看着他微微颤抖的手,看着他眼中那未散的、近乎毁灭一切的厉色……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她。

她脸上溅落的血点,温热,却烫得她眼眶发酸。

红绡的尸体被拖走,满地血污很快被清理干净,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但空气中那股浓重的铁锈味,和沈延昭手中刀刃上未干的血迹,都在无声宣告着刚刚结束的清算。

赵岚曦握住沈延昭持刀的那只手。他的手很凉,却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某种压抑到极致的情绪在奔涌。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沈延昭回过头,方才冷凝如霜的眸子,在对上她视线的一刹那,竟闪过一丝慌乱与不安。

“福松,”赵岚曦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稳,“去看看安安,别惊着他。”

福松如梦初醒,慌忙应下退去,心中惊疑不定——郡主竟未哭闹,甚至未曾质问一句。

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沈延昭身上的酒气混杂着血腥气,眼神有些涣散,方才的杀伐果决被一种深深的疲惫取代。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什么,却只发出一声含糊的音节。

下一瞬,酒意彻底上头,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直直朝赵岚曦倒去。

“夫君!”赵岚曦惊呼,急忙伸手去接。沈延昭比她高大许多,这一倒带着全部的重量,她踉跄着后退几步,才勉强抱住他,被他压得几乎喘不过气。

他额头抵在她颈窝,灼热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带着浓烈的酒香,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怎么喝了这么多……”赵岚曦费力地撑着他,心中又急又疼。她环顾四周,咬牙半拖半抱地将这醉倒的他挪向不远处的床榻。

好不容易将他放倒,替他脱去染了尘的外袍和靴子,赵岚曦也已累得微微喘息。她拧了湿帕子,轻轻擦拭他额角的汗和手上沾染的、已干涸的血迹。灯光下,他眉宇间那道惯常的皱痕似乎松了些,但睡梦中仍不安稳,薄唇紧抿。

赵岚曦吹熄了大部分烛火,只留床头一盏小灯,晕开一团暖黄的光。她犹豫片刻,脱下外衫,在他身边躺下,面朝着他,轻轻拉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刚躺下,沈延昭便在梦中无意识地动了一下,手臂伸过来,精准地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赵岚曦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没有挣扎,反而稍稍调整姿势,让自己更贴近他一些,也伸出手,轻轻回抱住他精壮的腰身。

相拥而眠,体温交织。她能听到他沉稳的心跳,感受到他胸腔的起伏。前世今生,他们似乎从未如此刻这般宁静地依偎。那些误解、伤害、冰冷的隔阂,仿佛都被这温暖的怀抱暂时驱散。

沈延昭的梦境却并不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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