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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御花园一曲《破阵吟》,如同在玉京上空炸响的一道惊雷,其回响久久不散。

“谢家大小姐那琴音……当真骇人!”

“岂止是骇人,简直是……金戈铁马,气吞万里!我听着,竟像是亲临古战场一般,后背都湿透了。”

“一个深闺女子,如何奏得出这等杀伐之音?莫非谢家……真有异心?”

“慎言!陛下都未曾怪罪,反而……听说楚王殿下当日也在宫外,似乎对此曲颇为留意。”

最后这一句流言,比谢揽月的身手和琴艺本身,更让某些人心中凛然。

楚王李澈。

这个名字在玉京权贵圈中,陌生而又带着一丝讳莫如深的意味。一个几乎被遗忘的皇子,一个据说缠绵病榻、连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药罐子。他怎么会突然对谢揽月感兴趣?

各种猜测甚嚣尘上,镇国公府再次被推至风口浪尖。只是这一次,那些探究的目光背后,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忌惮。谢揽月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意品评、甚至暗中嘲弄的对象,她本身,已经成了一种需要慎重对待的“力量”。

谢擎这几日可谓是焦头烂额。同僚们或明或暗的打听,宫中似有似无的关注,都让他压力倍增。他再次找到女儿,这一次,语气带上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揽月,你实话告诉为父,那日御花园的曲子……究竟从何学来?还有楚王殿下……你可知他……”

“父亲,”谢揽月打断他,她正在修剪一盆新送来的墨菊,动作不疾不徐,“曲子是女儿从一本残破古籍上看来的,觉得有趣,便记下了。至于楚王殿下,”她放下银剪,抬眸看向父亲,眼神清澈而平静,“女儿从未见过,更不相识。”

她的回答滴水不漏,神情坦然得让人无法怀疑。

谢擎看着她,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无力的叹息。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女儿了。她就像一座深潭,表面平静无波,底下却暗流汹涌,深不可测。

“罢了……你心中有数便好。”谢擎摆摆手,疲惫地离去,“只是近日……多加小心。”

谢揽月看着父亲略显佝偻的背影,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复杂,但很快便湮灭在深潭之下。她重新拿起银剪,专注地修剪着花枝,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她无关。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三日后的傍晚,谢揽月惯例在漱玉轩的小书房内看书。窗外暮色四合,室内只点了一盏琉璃灯,光线昏黄柔和。

清露端着一碟新做的桂花糕进来,轻声道:“小姐,用些点心吧。”

谢揽月“嗯”了一声,目光并未离开书卷。

清露将点心放在书案上,正欲退下,目光无意间扫过窗台,忽然“咦”了一声。

“小姐,这窗台上何时多了一盆花?奴婢早上打扫时还未见。”

谢揽月闻言,抬眸望去。

只见靠近书案的窗棂之外,不知何人,悄然放置了一个小小的白瓷花盆。盆中并非什么奇花异草,只栽着一株看似普通的植物,叶片狭长,色泽深绿,在暮色中显得有些不起眼。

但谢揽月的目光,在触及那株植物时,骤然凝固。

她放下书卷,起身走到窗边,推开支摘窗,将那盆花拿了进来。

凑近了看,更能看清这植物的模样。叶片边缘有着细微的锯齿,茎秆纤细却挺直,最奇特的是,它散发着一股极其幽微的冷香。那香气不似花香甜腻,也不似檀香厚重,而是一种清冽的、带着些许药味的异香,初闻不觉,细品之下,却仿佛能钻入四肢百骸,令人灵台一清。

清露也凑过来闻了闻,奇道:“这香味好生特别……小姐,是谁送来的?怎地悄无声息就放在这里?”

谢揽月没有回答。她伸出指尖,轻轻触碰那冰凉的叶片,眸色深沉如夜。

这不是普通的植物。

这是“醒神兰”,生于极北苦寒之地的雪山悬崖,极其罕见。它的香气有凝神静气、涤荡心魔之效,但更重要的是……它通常只生长在某个早已湮灭在历史长河中的古老宗门遗址附近。

知道它,并能将它悄无声息送入守卫森严的镇国公府内院,放在她窗台的人……

谢揽月的心缓缓沉了下去。

是“他们”。

那份火焰墨纹拜帖的主人。

他们不仅找来了,而且用一种近乎示威的方式,宣告了他们的存在和能力。

这盆醒神兰,是提醒,是试探,亦或……是警告?

“小姐?”清露见谢揽月神色有异,担忧地唤道。

谢揽月收回手,面上已恢复平静:“无事。许是哪个丫鬟随意放的,不必大惊小怪。这花……香气特别,就留在这里吧。”

她重新坐回书案后,目光却不再落在书卷上,而是凝注着那盆在琉璃灯下泛着幽光的醒神兰。

冷香浮动,丝丝缕缕,萦绕在鼻尖。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与此同时,归元寺。

裴砚结束了一日的苦读,正借着窗外最后的天光,在院中缓缓活动有些僵硬的筋骨。寺中古柏森森,暮鼓声悠远传来,更显寂静。

一个小沙弥提着食盒走来,放下斋饭时,顺口说道:“裴施主,方才寺外有个货郎,托小僧将这个转交于你。”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用普通油纸包裹的小小物件。

裴砚蹙眉:“货郎?可曾留下名姓?”

小沙弥摇头:“没有,只说交给借住在西厢的裴举子,便走了。”

裴砚心中疑窦丛生,他在京中并无熟识之人,谁会通过这种方式给他送东西?他接过那油纸包,入手微沉。

回到禅房,点亮油灯,他拆开油纸。

里面并非什么稀奇之物,只是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黑色铁牌。牌子做工粗糙,边缘甚至有些毛糙,触手冰凉沉重,正面刻着一个模糊不清的、形似火焰的图案,背面则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

裴砚翻来覆去地看着这块铁牌,眉头越皱越紧。这图案……他从未见过。这铁牌是何用意?那神秘的货郎又是何人?

他试图从记忆中搜寻任何可能与这铁牌相关的线索,却一无所获。这莫名其妙出现的东西,像一团迷雾,笼罩在他心头。

他下意识地想将铁牌扔掉,但指尖触及那冰凉的触感和粗糙的纹路时,一种莫名的直觉让他停了下来。他将铁牌握在掌心,那沉甸甸的分量,仿佛带着某种不祥的预兆。

就在这时,他脑海中莫名地,再次闪过了谢揽月的身影。是了,最近所有不寻常的事情,似乎都隐隐与她相关。上林苑的惊马,御花园的琴音,还有京中那些关于她越来越神秘的传言……

这块莫名其妙的铁牌,会和她有关吗?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再也无法压下。裴砚看着掌心那枚在灯火下泛着幽冷光泽的铁牌,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那个他曾断然拒绝的女子,或许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将他卷入了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漩涡之中。

夜色渐深。

镇国公府,漱玉轩内,琉璃灯依旧亮着。

谢揽月坐在窗边,面前摆着那盆醒神兰,手边是那份火焰墨纹拜帖。

冷香与墨香交织,氤氲出一种诡异而紧张的气氛。

她知道,平静的假象已经被彻底撕破。“他们”用这种方式告诉她,她无处可逃。

那么,接下来呢?

“他们”想要什么?是想要她这个人?还是她身上所背负的、连她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过去”?

谢揽月闭上眼,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窗棂上划过。

脑海中,纷乱的梦境碎片再次袭来,这一次,除了焦土与血色,似乎还多了一些模糊的、关于古老祭坛与符文低语的画面……伴随着那盆醒神兰的冷香,这些画面竟变得清晰了几分。

她猛地睁开眼,眸中锐光乍现。

既然避无可避,那便……直面吧。

她倒要看看,这盘由他人率先落子的棋,最终会走向何种结局。

夜色浓稠如墨,玉京的万家灯火在远处明明灭灭,如同棋枰上闪烁不定的棋子。而执棋之手,已悄然从暗处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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