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日逾三竿
长安县尉寓所
“怎么样?”
“没错吧?”
费鸡师侧对二人坐着,语气中满是被不信任的不忿。
苏无名一手药臼,一手红布,对比后,未先下定论,而是看向裴安。
后者微微点头。
苏无名舒了口气,眉心却更添愁色,声音也低沉下来,“康元礼不在,我假借感谢之由,直入西市暑后院,那花…”
“并无二致,对吧?”
费鸡师接过他的话。
苏无名放下药臼,走到费鸡师身前,行礼道,“鸡师公世外高人,无名此前小觑,望鸡师公海涵。”
实非小觑,而是查案严谨。
见他言语真挚,费鸡师一直绷着的脸露出笑意,口中犹不相饶,“得你苏大县尉认错,不容易啊。”
他负手起身,微昂下巴,一副高人做派。
缓缓踱至裴安身前,眼珠子瞥了又瞥裴安,“小郎君,此间事了,你看…”
“鸡师公这就要走?水盆羊肉、手抓羊肉、火晶柿子还没吃呢。”裴安笑道。
苏无名也靠过来,道,“可能无名言语恼了鸡师公,无名在此…”
说着,他又行礼,费鸡师忙将其拦住,“我鸡师公又非小肚鸡肠之人。”
“哎呀,实话与你们说罢,我在鬼市待惯了,在这儿不踏实,昨夜睡得十分不安稳。”
费鸡师吐苦水道。
“难怪鸡师公起得如此早。”苏无名颔首道。
他与裴安交换了个眼神。
后者笑道,“总不好叫鸡师公空手而归,鸡师公在此稍候,我去去就来。”
费鸡师连竖大拇指,“小郎君果真是言出必践!”
裴安才迈开步子,谦叔领了老贾、老罗和老刘进来。
“何事?”苏无名上前,问道。
“县尉,三位来寻裴郎君。”苏谦道。
“对对。”
老贾三人附和地点头。
苏无名奇怪地看了裴安一眼。
裴安想了想,从钱袋中先取出一串钱,返身递到费鸡师身前,“辛苦鸡师公,往后若有请教,还望鸡师公不吝相助。”
“好说,好说。”费鸡师搓了搓手,嘿嘿直乐,“那我不客气了。”
“是鸡师公应得的。”待费鸡师收下钱,裴安又取出一串,返身交给苏谦。
“郎君这…”苏谦不解。
“辛苦谦叔,去西市买三份水盆羊肉、三份手抓羊肉,再买些火晶柿子。”
苏谦看了苏无名一眼,点头道,“好。”
裴安又对苏无名道,“苏师,我须回叔父家一趟。”
苏无名颔首,“你若有事,自可去忙。”
裴安这才看向老贾三人,“三位兄弟,借一步说话。”
老贾三人冲苏无名行礼后,与裴安一同出了寓所。
……
县尉寓所旁的巷子
“如何?”
裴安问向三人。
“郎君,萧家在东都,武勋世家。”
老贾先道。
“萧家与范阳卢氏有亲,箫伯昭是右金吾卫中郎将的表兄。”
老罗跟上。
“你们…你们都说完了,那我说什么?”老刘作愤懑状,又嘿嘿一笑,“郎君,箫伯昭身高七尺有余,使双锏,模样嘛,一般一般。”
裴安总觉老刘话中的‘一般’有深意。
“何解?”他问道。
老刘脸上添几分猥琐,“若是过夜,得加钱。”
“你…污了郎君耳朵。”老贾瞪向老刘,一把将之拉扯开,斥道。
裴安笑了笑。
这三人实在有趣。
“郎君,再多的,便不是我等能打听到的。”老贾道。
“足以,足以。”裴安笑着点头,正了正神色,道,“只是…我非不信三位兄弟,消息可靠吧?”
“我三人昨夜问了何止一人,若郎君不放心,我等也可将人带到郎君面前,由郎君问话。”
老罗拍着胸脯道。
“对对!”
老刘生怕自己落下 , 一脸认真地附和了两声。
裴安目光扫过三人有些萎靡的脸。
想来昨夜是累得不轻。
他不再啰嗦,摸出一串钱,“辛苦三位兄弟。”
三人喜笑颜开。
裴安见他们乐呵呵地接过钱,心中叹了声。
有人笑,那就有人…
……
裴府
“不可能!绝不可能!”
裴喜君一脸愤愤,满眼不信。
裴坚却乐开了花。
他满眼欣慰地看向裴安。
安儿此事办得不错,不错!
一个流连烟花之所的纨绔子弟,如何配得上他家好女?
“喜君,既如此,婚约就此作罢,往后休要再提什么冥婚。”裴坚温声道。
裴喜君置若罔闻,只一个劲看着裴安。
裴安泰然自若,道,“阿姊若不信我,我可将人带来,由阿姊亲自印证也可,只是结果…未必如阿姊所愿。”
裴喜君终忍不住,豆大的泪珠从眼眶滑落。
一时间,悲怆充斥心中,难以自持,纤弱的身子晃了晃。
一旁的婢女连忙上前,将之搀扶住。
裴坚挥了挥手,道,“送小姐回去歇息。”
“是。”
目送婢女将裴喜君搀走,裴安向裴坚行礼道,“叔父,那我先回了。”
“用过午食再回吧。”裴坚挽留道。
想到什么,又问道,“你与苏无名学的如何?”
这才半天,能学个什么?
裴安知道,叔父这是在问苏无名对他的态度。
“苏师用心,有问必答。”他回道。
“好好。”裴坚连连点头,道,“狄公弟子,品格、才能俱是上乘,安儿,你须用心啊。”
“侄儿谨记叔父教诲。”
“若银钱不够使,只管来寻我支取,长安之中,花费不菲,莫苦了自己。”
“谢叔父!”
“去吧,去吧。”
裴安方走到裴府大门。
后方忽一串零碎脚步。
遥遥传来一声,“阿弟留步!”
声音惊动了才松了口气的裴坚。
他连忙走出厅堂,就见女儿抱了幅画朝裴安追去。
裴坚立时愁容满面。
这又怎么了?
裴安返身,朝裴喜君迎过去,“阿姊莫急,有话慢慢说。”
裴喜君稍稍平复心绪、呼吸,将手中画卷展开,道,“阿弟以为此人样貌如何?”
“你见过几家郎君?美丑之别,个人好恶尔,你以为俊美,旁人以为丑陋,如何不能?”裴安尚未开口,裴坚已赶来。
裴喜君并不搭理父亲,只盯着裴安,“请阿弟说句公允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