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走上前,目光狠狠地瞪向袁耀。
袁耀与之四目相对,竟不知为何,感到心底发寒。可明明眼前之人,只是个九岁孩童,为何,却让自己有种敬畏之感?
不对,我乃堂堂袁家公子,这不知哪里来的小畜生,怎敢在我面前托大?我又为何要怕他?
不就是杀了个护卫吗?本公子要杀他,就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别乱来啊!小畜生,你你……你知道本公子是谁吗?”
袁耀心里虽然告诉自己无需惧怕,但说出话来,却是有些发颤。
刘协冷哼一声,剑尖一指,袁耀顿时吓得双腿发软,跌坐在地。
刘协道:“哼,袁耀,折冲校尉袁术之子,故司空袁逢之孙。你袁氏一族,四世三公,世食汉禄,本应忠君之事,担君之忧。如今,你却在天子脚下,肆意欺凌百姓,一言不合,便喊打喊杀,视人命如草芥。袁耀,你可知罪?”
“你你……本……本公子不……不屑与你一般见识!今日,算你们走运!”袁耀快速向后挪蹭了几步,连滚带爬地爬了起来,转身欲走。
“想走?孤让你走了吗?”
刘协说着,手中的剑顺手一抛,径直插在袁耀身前一尺之地。
剑身铮鸣作响,上面的血迹还透着温热,袁耀见状,不禁胆战心惊。
刘协已走上前,查看着刚刚被打的那名老妇的伤势。
只见老妇躺在地上,口鼻出血,此时早已是气若游丝,命在旦夕了。她的孙儿,伏在她身侧,正不住地啜泣着。
“公子,求……求求您,救救……这孩子……”
老妇尽力抬着手,望向刘协的目光充满了乞求。
刘协知道,这老妇如此伤重,今日定是活不成了,这孩子也许是她全部的希望。
“老人家放心,我会替你照顾好他的。”
“谢……谢……”
老妇说完,吐出最后一口气,撒手人寰,一旁的孩子已是泣不成声。
看着这一幕,刘协不由心中愤怒,当即喝道:“董庆,将这欺凌百姓,草菅人命的恶徒,给孤拿下!”
“诺!”
董庆应了一声,随即一步踏出,一手抓住袁耀的肩头。
袁耀一阵吃痛,登时大叫一声,整个人却已被董庆拎起,一把推到了刘协面前。
“跪下!”
董庆大喝一声,朝他腿上踢了一脚,又用力一按,袁耀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放开我!你们,你们反了不成!我可是袁家嫡孙,我父是折冲校尉袁术!敢动我,我让父亲将你们统统杀了!”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狠狠地扇在袁耀的脸上,令他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
只见刘协动了动手腕,正对他怒目而视。
袁耀看着刘协冰冷的目光,想到刚刚他一剑杀了护卫的那一幕,顿时心底发寒,咽了咽口水,不敢与刘协对视。
刘协却沉声道:“好大的口气,你袁氏一族,几时已手握生杀大权了?”
袁耀一时语塞,想要开口,却被刘协的气势震慑得说不出话来。
“大胆!殿下问话,你为何不答!”
董庆呵斥一声,用力在他肩头一按。
这声殿下,令在场众人震惊不已。
袁耀也是瞪大了眼:“什么?殿下?你……你到底是谁?”
刘协瞥了袁耀一眼,冷冷地道:“孤乃当今天子之弟,陈留王,刘协是也!今日微服出宫,本意体察民情,没想到却看了一出好戏!袁氏行事如此跋扈,眼里可还有陛下吗?别忘了,你袁氏一族‘四世三公’,那都是历代先皇的恩典!”
“啊!不不不……殿下,这……这都是误会,误会啊!”
袁耀慌忙告罪,心下惊骇不已。
原来他就是刘协!
早就听父亲提过,这刘协非比寻常。当日,在先帝灵柩前,他怒斥群臣,甚至,就连大将军何进,都被他呵斥得跪在灵前忏悔。
难怪,他有这般的威慑力。该死,怎么就惹到了这尊煞神?
“殿……殿下!”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刘协侧身一看,却是刚刚惨遭护卫殴打的袁谭。此刻,他踉跄着上前,跪伏于地。
袁谭泣道:“殿下容禀,今日之事,乃袁耀一人所为,并非整个袁家皆是如此。他袁耀,平日里仗着自己是嫡子嫡孙,放浪狂傲,目中无人,不想今日竟然犯下杀人害命的罪过,玷污我袁氏门楣。但还望殿下明鉴,我袁家子弟,绝非个个如他一般。袁家世代忠良,绝不会做这等滥杀无辜、败坏纲常法纪之事!”
袁谭慌忙站出,极力想要撇清关系,他可不想因为袁耀一人,而牵连了整个袁氏家族。
当然,要是能借机重创袁术这一支,他还是很乐见的。
“殿下,此人是袁氏公子,恐怕不宜……”董庆凑上前来,在刘协耳边低语道。
刘协听罢,心下暗想。
袁氏一族,四世三公,在朝中根深蒂固,今日袁耀草菅人命,触犯律法,但自己若在此将他明正典刑,一来,未经廷尉府审讯,于法理不合,二来,袁氏恐也不会善罢甘休。
可是,若将他扭送至廷尉府,以袁家的权势,那与放了他又有何分别?
之前一味压制何进,但说到底,何进不过是一介武夫,手上有些兵马而已,根本不足为惧。而这袁氏,根基更深,虽没有兵权在手,但门生故吏,遍及天下。以袁氏的声望,只需振臂一呼,必然响应者众,真要是弄得难看了,只怕比何进为祸更大!
刘协心下想着,微微皱眉,看了看那躺在地上,已然断了气的老妇。
不会有谁,为了一个乞丐,而让袁家公子偿命的。就算是自己,也不得不权衡利弊。
刘协看向袁谭,道:“袁谭公子,孤并非不明事理之人,不会因一人而迁怒整个袁氏。你父袁绍,为朝廷立功无数,陛下和孤心中皆如明镜,你也要如你父亲一般,日后为朝廷建功立业。”
袁谭听罢,浑身一震,似乎连伤痛都好了大半,忙道:“小臣,定不负陛下和殿下期望!”
刘协又看向一旁的曹昂,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你便是曹操之子,曹昂,曹子修?”
曹昂连忙上前拜道:“小臣曹昂,拜见殿下,谢殿下救命之恩。”
刘协点了点头,赞许道:“好,方才众人之中,唯有你不惧强权。这倒让孤想起,你父亲的一桩旧事。听闻,你父如你这般年纪时,曾任洛阳北部尉。当时,曾下令造五色大棒十余根,悬于衙门左右,凡有犯禁者,皆棒杀之。时有蹇硕之叔蹇图,违禁夜行,你父不畏蹇硕之权,以五色棒将之处死。看来,不畏强权,秉公无私,正是你曹家的家风啊!”
“殿下谬赞,小臣只是看不惯袁耀肆意欺凌百姓,只可惜……”
曹昂看着躺在地上的老妇,不由露出悲戚之色。
“董庆。”
“殿下。”
刘协看了那死去的老妇一眼,道:“命人将这老人家安葬了,再去找一户好人家,收养了这孩子。”
“殿下放心。”董庆道,“殿下,那袁耀……该如何处置?”
刘协思虑片刻,道:“派人将袁耀和这些护卫,送至太傅府上,说明原委,让他酌情处置。就说,太皇太后等他的奏报。”
“诺。”
董庆应了一声,随即将几人押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