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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殿门合上的余音还在耳畔嗡鸣,像是敲在她心口上的丧钟。冷月烟背靠着冰冷刺骨的窗棂,缓缓吸了一口气,那空气里都仿佛带着方才云楚楚留下的、令人作呕的甜腻香气,混杂着地上打翻的毒汤和胭脂水片的狼藉气味。

屈辱像藤蔓,从心口那道灼热的烙印处疯长出来,缠绕她的五脏六腑,几乎要勒断她的呼吸。夜临……这个名字无声地从齿缝间碾过,带着血锈味。他亲手烙下的印记,此刻滚烫得如同烧红的烙铁,既是提醒她不堪过往的耻辱柱,也是宣告绝对掌控的 ownership。

她闭上眼,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抚上心口,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那凹凸不平的疤痕在发烫。每一次利用他的力量,这锁链就收紧一分。他纵容她复仇,给她递刀,看着她踩着敌人的尸骨向上爬,然后亲手,慢条斯理地,将锁链的另一端绕在自己的指间。

真是一场……残酷又迷人的游戏。

“呵……”一声极轻、几乎听不见的笑从她苍白的唇边逸出,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让那双美眸染上一种濒临破碎的疯狂。镜子碎片里映出她此刻的模样,几缕乌发散落颊边,眼神冰封之下是汹涌的暗流,唇角那点弧度,惨淡又决绝。

好吧,夜临。

既然你要玩。

那我就奉陪到底。

攀着你给的荆棘向上爬,哪怕鲜血淋漓,直到要么撕碎这牢笼,要么……

拉着你一起,万劫不复。

“战鼓”尚未停歇,殿外却传来了极轻却清晰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外。那不是云楚楚仓皇逃离的踉跄,也不是宫人谨慎小心的碎步,这脚步声沉稳、内敛,带着一种独有的韵律,一步一步,像是踩在人心尖最敏感的那根弦上。

冷月烟抚在心口的手指骤然收紧,指尖掐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让她眼底的疯狂瞬间沉淀下去,重新凝成一片看似平静无波的寒冰。

他没有通报,也没有敲门。那扇刚刚隔绝了所有喧嚣与狼狈的沉重殿门,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推开了一道缝隙。

夜色随着来人的身影一同倾泻而入,烛火被风吹得剧烈摇曳,在地上投下一道被拉得极长、极具压迫感的影子。

夜临就站在那光影交界处。

一袭玄衣,几乎与身后浓重的夜幕融为一体,唯有领口和袖口处用暗金线绣着的繁复纹路,在烛光下流动着幽微的光泽。他脸色依旧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唇色很淡,可那双看向她的眼睛,却深得如同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太多难以辨明的情绪——有审视,有掌控,有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一丝极淡的……兴味。

他的目光先是极慢地扫过满地的狼藉,在那碗打翻的毒汤和碎瓷片上停留了一瞬,眉心几不可察地微蹙了一下,随即抬起,精准地捕捉到窗边的她。

四目相对。

空气瞬间变得粘稠而紧绷,无声的电光石火在两人之间噼啪作响。

他朝她走来,步子很缓,鞋底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近乎无声的轻响,却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心跳节拍上。他在她面前一步之遥处停下,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了她,带着一种无处不在的侵略感。

冷月烟没有动,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改变,只是抬着眼,冷冷地回视他,像一只竖起全身尖刺却依旧被困在笼中的雀鸟。

他忽然抬手。

冷月烟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以为那带着薄茧的指尖会如同以往几次“索取代价”时一样,拂过她的脸颊或颈侧。

但没有。

他的手越过她的肩侧,指向她身后窗棂的某一处。这个动作让他宽大的袖袍几乎要触碰到她的脸颊,带来一阵清冽的、夹杂着极淡药香的冷檀气息,那是独属于他的味道,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如同他布下的天罗地网。

“那里,”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点微哑的质感,像名贵的丝绸滑过皮肤,听不出喜怒,“刚才藏了一个人。太子派来的死士,功夫不错,最擅长隐匿和听壁角。”

他的指尖在空中虚点了一下,随即收回,目光重新落回她脸上,那眼神锐利得像能剖开人心。

“我的烟儿今日这般威风,字字诛心,吓得太子侧妃花容失色,仓皇逃窜……想必那些话,一字不落,全叫人家听了去。”

他的语气很平缓,甚至隐约带着一点夸赞似的玩味,可字字句句组合在一起,却成了最冰冷的审判和提醒。

冷月烟的脊背窜上一股寒意,比倚靠的窗棂还要冷上十倍。她瞬间明白了。云楚楚的到来,或许本身就是一个局,一个试探,或者一个吸引她注意力的诱饵!而真正致命的杀招,是那个藏在暗处、记录着她每一句“大逆不道”言行的耳朵!

若那些话真传到萧宸耳中……甚至不需实证,只要怀疑,就足以让她万劫不复!

她利用他的力量报复了云楚楚,撕破了虚伪的和平,却也亲手将自己的把柄递了出去。

脖颈上的无形锁链,骤然勒紧,几乎让她窒息。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中那片深不见底的寒潭,那里清晰地映出她此刻微微收缩的瞳孔和一刹那闪过的惊悸。

他看到了。他什么都看到了。他明明早就知道,却偏偏要等到现在,等到她发泄完所有恨意,等到她以为自己短暂地赢了一局、正沉浸在虚妄的胜利和破釜沉舟的决绝之中时,才慢条斯理地走出来,亲手将她重新推回悬崖边。

告诉她,看,你脱离不了我。

哪怕你张牙舞爪,也是在我的手掌心里。

一股掺杂着巨大恐惧和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愤怒直冲头顶,让她指尖都在发颤。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地质问出声——你既早知道,为何不阻止?!你就是要看我自以为是地表演,再看我坠入深渊?!

可就在那怒火即将冲破冰封的假面时,他却忽然又向前倾了半分。

距离被无限拉近。

他的呼吸几乎要拂过她的睫毛。

然后,她听到他用一种更低、更沉、仿佛情人之间呢喃般的嗓音,缓缓地,一字一句地问:

“怕了?”

那两个字,像带着钩子,精准地刮过她最敏感脆弱的神经。

冷月烟的心脏猛地一缩。

随即,她看到他那张苍白的、总是隐现病气的脸上,唇角极慢地、极慢地勾起了一个弧度。

那不是平日里温和的、虚伪的假笑,也不是冰冷威严的睥睨。那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带着极致掠夺和宠溺意味的诡异笑容。仿佛她所有的恐惧、愤怒、挣扎,在他眼中都成了一出极其取悦他的精彩戏剧。

“怕就对了。”他低语,目光落在她微微颤抖的唇上,眼神幽暗得令人心惊,“记着这种感觉。”

“记着你每一次冒险,每一次放纵恨意,都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也记着,”他的指尖终于抬起,这一次,轻轻落在了她心口那灼热的烙印之上,隔着一层衣料,那触碰却像带着电流,瞬间击穿了她的所有防备,让她猛地一颤,“能把你从悬崖边拉回来的人……”

“只有我。”

他的指尖在她心口那处轻轻碾过,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和掌控。

“现在,”他直起身,恢复了那种高高在上的、掌控全局的疏离感,仿佛刚才那近乎狎昵的低语和触碰只是她的幻觉,“告诉我,我的烟儿接下来,想怎么做?”

“那只听到了所有秘密的耳朵,是割下来喂狗,还是……”他顿了顿,眼中掠过一丝残忍的兴味,“送还给他的主子,当一份‘大礼’?”

他像是在给予她选择的权利,纵容她下一步的复仇。

可冷月烟只觉得浑身冰冷。

她看着他,看着这个一边将她推向风暴眼,一边又向她伸出唯一“援手”的男人。恨意与一种近乎绝望的依赖在胸腔里疯狂撕扯,几乎要将她撕裂。

她利用他,他何尝不是在豢养她?

她攀附他给予的荆棘向上爬,每一步都痛彻心扉,却也无法放手。

因为放下,就是万丈深渊。

她缓缓地吸进一口带着他冷檀气息的空气,那气息如同毒药,侵入肺腑,带来一阵战栗般的悸动。

然后,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冷静得可怕,甚至也带上了一丝和他相似的、疯狂的意味:

“何必浪费。”

“自然是要……物尽其用。”

夜临的眼底,终于掠过一丝真正的、近乎愉悦的光芒。

他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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