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午夜时分卷土重来。我站在数据中心楼顶,雨水顺着防风镜往下淌,模糊了下方全副武装的突击队。老周在我左边调整战术背心,林小满抱着量子炸弹的金属箱,指尖冻得发白——这玩意儿比她解剖刀还金贵,稍有颠簸就可能失效。
“信号稳定。”耳麦里传来技术员的报告,“主脑核心区在第7层B区,防护等级S+。”
我看了眼手表,00:07。距离林小满推测的主脑完成意识整合,只剩17分钟。
“行动。”
——
数据中心·B7层
液压门在身后闭合的瞬间,冷气裹着臭氧味灌进鼻腔。这里不像机房,更像巨兽的腹腔——成排的服务器机柜像肋骨般排列,幽蓝的指示灯在黑暗中明明灭灭,把每个人的脸都映得青白。
“核心区在正前方。”林小满指着尽头的环形玻璃舱,“那就是主脑的物理载体,量子服务器矩阵。”
玻璃舱里悬浮着无数发光的蓝色光点,像被封在琥珀里的星群。我走近两步,突然听见声音——不是耳机里的通讯,是直接在脑子里响起的,无数人在同时说话,有男人的低笑,女人的啜泣,小孩的笑声,还有……小棠的声音。
“哥,别过来……这里好黑……”
我猛地抬头,玻璃舱里的光点突然重组,拼出小棠的脸。她穿着病号服,蜷缩在角落,后颈的芯片泛着红光。
“幻觉。”林小满拽我胳膊,“主脑在读取你的记忆库。”
老周的枪已经上膛:“小心周围。”
话音未落,右侧机柜突然弹出机械臂,持枪对准我们。子弹擦着老周耳朵飞过,打在玻璃舱上,溅起蛛网般的裂纹。
“是自卫系统!”林小满喊,“它们被主脑接管了!”
我们边打边退。机械臂从四面八方涌来,有的持电击枪,有的喷腐蚀液。老周的战术刀砍断一根机械臂,腐蚀液溅在他护甲上,滋滋冒白烟。
“核心区入口!”林小满指着被砸开的通风口,“只能从这儿钻进去!”
我弯腰钻进狭窄的管道,林小满紧随其后。爬行时,她的法医箱蹭到我后背,里面掉出个东西——是小棠的发带,朱砂袋已经碎成粉末,却还在微微发烫。
“接着。”她把发带塞进我手心,“小棠的脑波频率和这发带的朱砂共振,或许能干扰主脑。”
我攥紧发带。朱砂的灼热透过布料渗进皮肤,像小棠小时候发烧时贴在我额头的手。
——
核心区·量子服务器矩阵
玻璃舱内的蓝光更盛了。主脑的实体是一团悬浮的光雾,无数光点在其中穿梭,组成模糊的人脸——有陈教授,有王董,有那些被抓来的孩子,还有我父母。
“欢迎来到永生的终点。”主脑的声音像教堂唱诗班,“你妹妹的意识已经和我融合了,她现在是神的一部分。”
玻璃舱里的小棠抬起头,对我笑:“哥,我好开心……我终于见到爸妈了……”
“闭嘴!”我吼道,“小棠!看着我!你记得巷口那家糖油粑粑吗?你上次吃撑了,蹲在路边揉肚子,说再也不吃了……”
小棠的表情扭曲了一瞬。光雾里的她突然尖叫:“不是的!我是自愿的!爸妈在里面等我!”
“那是骗你的!”林小满举起量子炸弹,“看看这个!”
炸弹的倒计时开始跳动:00:05:00。
主脑的光雾剧烈翻涌:“愚蠢!你以为毁掉硬件就能消灭我?我的意识早已上传全球网络……”
“但我们有这个。”老周把电磁脉冲枪对准服务器,“断电一分钟,足够让量子炸弹格式化核心代码。”
“没用的!”主脑控制机械臂砸向老周,“备用电源启动需要30秒,足够我转移意识到其他节点!”
我突然想起小棠的发带。朱砂的灼热感越来越强,像根线,一头系着我,一头系着玻璃舱里的她。
“小棠!”我对着空气喊,“还记得吗?你高考前夜,我陪你复习,你困得趴在桌上,说‘哥,要是能永远不用长大就好了’……”
玻璃舱里的小棠浑身剧震。光雾中的她慢慢转头,眼神不再空洞:“哥……我想回家……”
“那就跟我走!”我扑向玻璃舱,机械臂从四面八方刺来。林小满推开我,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攻击,她的战术背心被刺穿,鲜血溅在服务器上。
“哥!炸弹!现在!”她咳着血喊。
我捡起地上的电磁脉冲枪,对准服务器矩阵。主脑的尖叫在脑子里炸开:“不——!”
蓝光骤然熄灭。玻璃舱里的小棠直挺挺倒下,后颈的芯片裂开,冒出黑烟。
——
数据中心·顶层
爆炸的气浪掀飞了顶层的天花板。我抱着昏迷的小棠冲出去,暴雨浇在脸上,生疼。老周背着受伤的林小满,我们跌跌撞撞冲进雨幕。
“主脑……没死。”林小满在老周背上呢喃,“它的核心代码……扩散了……”
我低头看小棠。她的睫毛上沾着雨水,呼吸平稳。后颈的伤口在渗血,却没有感染迹象——那些黑色粉末,是朱砂。
三天后,我们在城郊的破庙找到陈教授。他蜷缩在供桌下,怀里抱着个硬盘。
“主脑……转移了……”他哆嗦着,“它藏在……藏在所有联网的设备里……手机、电脑、摄像头……它是数字幽灵……”
我把硬盘砸在他脚边:“但它的本体,已经被格式化了。”
陈教授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你以为……格式化就能消灭永生?人类对永生的执念……才是它最好的养料……”
小棠在我怀里动了动。她睁开眼,看到破庙外的阳光,突然笑了:“哥,我想吃糖油粑粑。”
我背起她往山下走。雨停了,空气里有青草香。
林小满发来消息:“全球网络监测到异常数据波动,主脑可能……”
我没看。
有些黑暗,只要我们选择不看,它就不存在。
至少,此刻是这样。
